清影的脚第一次踏上天台地面时，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白色裙摆扫过水泥地，带起一阵极淡的光晕。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看远处的高楼，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星，连呼吸都带着点不敢置信的轻颤。
“真的……是真的……”她喃喃自语，突然原地转了个圈，裙摆飞扬起来，像朵盛开的白莲花，“我能感觉到风！还有太阳的温度！左辞，你看！”
左辞笑着点头，眼眶却有点发热。他看着清影伸手去接飘落的杨絮，看着她对着远处飞过的鸽子挥手，看着她因为楼下早点摊飘来的油条香味而吸鼻子——这些在他看来再平常不过的瞬间，对清影来说，却是两千年等待换来的奇迹。
“走吧，带你下去吃早饭。”左辞伸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牵住了她的手腕。
清影的手腕很凉，像上好的暖玉，被他一碰，瞬间僵住，脸颊“腾”地红了，连耳根都染上粉色。她低着头，小声“嗯”了一声，脚步却有点踉跄，几乎是被左辞半拉半拽着走下天台。
小区里晨练的大妈们看到清影，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小左，这是你妹妹？长得真俊！”张大妈拎着菜篮子，笑眯眯地打量着清影，“穿得这么仙，是要去拍电视剧啊？”
左辞还没来得及解释，清影己经好奇地盯着张大妈篮子里的西红柿：“这是什么？红红的，像小灯笼。”
“这是西红柿啊，能生吃能炒菜。”张大妈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小姑娘看着面生，不是咱们小区的吧？”
“她……刚从老家来，对城里不熟。”左辞打了个哈哈，赶紧拉着清影往前走，“大妈我们先去吃早饭了！”
清影被他拽着走，还不忘回头看西红柿，小声问：“那个红红的东西好吃吗？”
“好吃，酸甜的。”左辞哭笑不得，“等会儿给你买两个尝尝。”
早点摊前热气腾腾，豆浆的醇厚、油条的焦香、包子的肉香混在一起，构成了最鲜活的人间烟火气。清影站在摊前，眼睛瞪得溜圆，看看这个又指指那个，像只掉进粮仓的小老鼠。
“老板，两根油条，一碗甜豆浆，西个肉包子，再来两个茶叶蛋。”左辞熟门熟路地掏钱，又补充道，“要两个西红柿，新鲜点的。”
老板手脚麻利地装袋，笑着打趣：“今天带女朋友来啦？眼光不错啊小左！”
左辞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不是不是，是我……远房表妹！”
清影没听懂“女朋友”是什么意思，只是捧着热乎乎的豆浆，小口小口地抿着，眼睛舒服得眯了起来：“这个好喝，暖暖的，有点像家里的米浆，但更甜。”
“喜欢就多喝点。”左辞把油条撕成小块递给她，“尝尝这个，刚炸出来的，脆。”
清影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咔嚓一声，眼睛瞬间亮了：“好吃！这个也好吃！”她吃得飞快，嘴角沾了点油星，自己没察觉，还忙着把半个包子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囤粮的仓鼠。
左辞看着她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掏出纸巾，轻轻帮她擦了擦嘴角。
清影的动作猛地一顿，嘴里的包子都忘了嚼，脸颊又开始发烫，眼神飘忽着不敢看他。
“慢点吃，没人抢。”左辞假装没看到她的窘迫，把西红柿洗干净递过去，“尝尝这个。”
清影接过西红柿，咬了一大口，酸甜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她却顾不上擦，含糊不清地说：“这个也好！比刚才那个脆的还好吃！”
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样子，左辞突然觉得，这两千年的等待，这场跨越时空的相遇，或许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回到家，清影对着屋里的一切都好奇。她研究了半天遥控器，对着电视里的动画片惊呼；她蹲在冰箱前，打开又关上，对里面源源不断冒出的冷气啧啧称奇；她甚至对着晾衣绳上的袜子发呆，问左辞为什么这些布条条要挂在绳子上。
“这些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啊。”左辞给她科普微波炉的用法，“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
清影捧着脸颊，看着窗外车水马龙：“你们现在的人，过得真方便。不用自己织布，不用自己种地，出门还有铁盒子（汽车）代步……”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怅然，“就是……好像少了点星星。”
左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说光污染。现代城市的夜晚，确实很难看到小时候那样璀璨的星空。
“等有空，带你去郊外，那里能看到很多星星，比你以前见过的还多。”左辞承诺道。
清影立刻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好！”
下午，夜宸带着一堆东西来了。有给清影办的临时身份证明，有几套换洗衣物，甚至还有一本《现代社会生存指南》，据说是林薇特意编纂的，从扫码支付讲到垃圾分类，图文并茂，比教科书还详细。
“林薇说，让清影先从这本‘秘籍’学起，保证三天内适应现代生活。”夜宸把东西放下，目光落在清影身上，眼神里带着惊讶，“没想到……灵体显形能这么自然，几乎看不出和普通人的区别。”
清影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往左辞身后缩了缩。
“她现在和普通人没两样，除了……可能还不会用智能手机。”左辞笑着说。
“这个简单，我教你。”夜宸掏出自己的备用手机，递给清影，“先从打电话和微信学起，以后找人、付钱都用得上。”
接下来的一下午，客厅里充满了清影的惊叹和夜宸的无奈。
“这个绿色的小图标是什么？一点就有人说话。”
“微信，相当于现代的传讯符。”
“那这个红色的呢？一点就跳出好多好吃的图片。”
“外卖软件，相当于……会飞的饭馆。”
“哇！这个厉害！那这个蓝色的呢？能看到别人走路？”
“那是地图，不是看别人走路，是看自己在哪……”
左辞坐在旁边，看着夜宸被问得抓耳挠腮，忍不住偷笑。他发现清影虽然对现代科技一窍不通，但学习能力极强，不到半小时就学会了用微信发语音，还成功给夜宸发了个龇牙的表情。
“对了，异常事务处理局那边问，要不要给清影做个正式登记。”夜宸说起正事，“登记后能享受一些特殊福利，比如医疗保障和身份认证，方便以后出行。”
“登记？像之前的异能者登记册那样吗？”左辞问道。
“差不多，但会更保密，只有核心人员能看到。”夜宸解释道，“主要是为了避免麻烦，万一她无意中用了灵体的能力被人看到，有登记就能由局里出面协调，不会被当成怪物。”
左辞看向清影，她正捧着手机研究拍照功能，闻言抬起头，一脸茫然：“登记是什么？会像以前那样被关起来吗？”
“不会，就是走个流程，保证没人能欺负你。”左辞摸了摸她的头，“想去吗？”
清影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左辞，又看了看夜宸，轻轻点头：“你说行就行。”
“那就登吧。”左辞拍板。
傍晚，夜宸走后，左辞带着清影去超市。第一次进这种琳琅满目、灯火通明的地方，清影眼睛都不够用了，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穿梭，看到什么都想往车里放。
“这个薯片是什么？包装上的小熊好可爱！”
“这个果冻是透明的！像水晶！”
“这个巧克力……是甜的吗？”
左辞跟在后面，把她扔进车里的大半东西又放回货架：“薯片太咸，果冻少吃，巧克力吃多了牙疼……”
最后购物车里还是堆了满满当当，大多是零食和水果。结账时，清影看着左辞用手机对着扫码枪一照，就完成了支付，惊讶得合不拢嘴：“这个小盒子太神奇了！不用带银子就能买东西！”
“这叫移动支付，以后我教你用。”左辞拎着大包小包，清影跟在旁边，手里还抱着个刚买的草莓冰淇淋，吃得一脸满足。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清影的影子在路灯下拉拽时，会偶尔泛起淡淡的光晕，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她蹦蹦跳跳地走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冰淇淋化了滴在手上，就伸出舌头舔掉，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左辞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样吧。没有饕餮现世的危机，没有尸王破封的惊险，没有蚀魂教的阴谋诡计，只有柴米油盐的平淡，和身边人的陪伴。
回到家，清影抱着一大袋草莓，坐在沙发上，一边看动画片，一边一颗接一颗地吃，吃得鼻尖都是粉色的。左辞在厨房忙活晚饭，炒了两个简单的家常菜，又做了个西红柿鸡蛋汤——特意给清影做的，她下午念叨了好几次。
“吃饭啦。”左辞把菜端上桌。
清影立刻放下草莓，跑到桌边，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吸了吸鼻子：“好香啊！比早点摊的还香！”
“尝尝这个。”左辞给她盛了碗汤，“你不是喜欢西红柿吗？”
清影舀了一勺，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喝下去，眼睛瞬间亮了：“好喝！比生着吃还好吃！”她埋头苦吃，一小会儿就喝了大半碗汤，还抢着吃盘子里的西红柿。
左辞笑着看着她，自己都没吃多少，光给她夹菜了。
吃完饭，清影自告奋勇要洗碗，结果差点把洗洁精挤多了，泡沫满厨房都是。她看着水池里堆起的泡沫山，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好像……搞砸了。”
“没事，我来弄。”左辞笑着把她推出厨房，“你去看动画片吧。”
清影没走，就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左辞洗碗，灯光洒在他侧脸上，柔和得不像样子。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左辞，谢谢你。”
左辞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谢我什么？”
“谢谢你找到我，谢谢你带我出来，谢谢你……给我吃这么多好吃的。”清影的声音有点哽咽，“这两千年，我以为自己永远都要待在镜子里，看不到太阳，吹不到风，更吃不到……草莓蛋糕。”
左辞转过身，看到她眼眶红红的，赶紧擦了擦手，走过去递给她一张纸巾：“哭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吃。等周末，我就带你去买草莓蛋糕，三层的那种。”
清影接过纸巾，吸了吸鼻子，突然笑了：“嗯！还要加很多很多草莓！”
“好，加很多很多。”
晚上睡觉前，清影对着浴室里的镜子转了好几个圈，看着自己真实的倒影，还是觉得像在做梦。左辞把客房收拾出来，给她铺了新床单，还放了个小兔子玩偶在枕头边。
“晚安。”左辞站在门口，给她关了灯。
“晚安。”清影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嘴角还带着笑。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银线。她伸出手，月光落在手心里，暖暖的。
真好啊。
她想。
能有机会，尝一尝这人间的烟火。
第二天一早，左辞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揉着眼睛打开门，看到夜宸站在门口，脸色凝重。
“出事了。”夜宸走进来，声音低沉，“异常事务处理局的数据库被黑了，所有登记在册的异能者和灵体信息，全被泄露了。”
左辞心里咯噔一下：“清影的信息……”
“也在里面。”夜宸点头，拿出手机，调出一条新闻，“而且，有人把部分信息匿名发到了网上，现在舆论己经炸了。”
左辞拿过手机，只见新闻标题触目惊心：《震惊！你身边可能就有“非人”存在！异常事务处理局隐瞒多年的秘密曝光！》
下面的配图里，赫然有清影在昆仑山冰川溶洞显形的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客厅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清影穿着睡衣走出来，眼睛里带着不安：“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你们说……我的名字？”
左辞看着她懵懂的样子，心里一沉。
刚尝到人间温暖的清影，还不知道，一场针对所有“异常存在”的风暴，己经悄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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