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美食街像被打翻的调色盘，红灯笼串成的长龙在暮色里蜿蜒，烤肉的滋滋声、奶茶的摇杯声、小贩的吆喝声搅成一团，混着孜然和糖精的香气，勾得人脚步发飘。
左辞刚把最后一串烤鱿鱼塞进嘴里，就被清影拽着往另一个摊位跑。小姑娘眼睛亮得像沾了油星，手指着冒着白气的糖画摊：“那个！我要那个龙形的！”
“慢点跑，没人跟你抢。”左辞无奈地跟上，看着清影趴在糖画摊前，仰着脖子看老师傅舀糖、起笔、收锋，一条龙在青石板上渐渐成型，金色的糖丝在灯光下闪得晃眼。
“师傅，要那个！”清影踮着脚，作战服的裤脚沾了点油渍，也顾不上拍。这几天跟着左辞去处理各种灵体事件，她的作战服就没干净过，此刻却因为一串糖画，笑得比打赢水鬼时还灿烂。
老师傅被她的样子逗乐了，手一抖，龙尾巴多了个小卷：“小姑娘眼光好，这龙镇宅。”他把糖画递给清影，又看了眼左辞，“你家丫头真活泼。”
左辞刚想解释“不是丫头是镜灵”，就被清影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小姑娘冲他挤眼睛，嘴里含着糖画，含糊不清地说：“别乱说！”
左辞失笑。这几天清影算是摸透了“隐藏身份”的诀窍，知道在普通人面前得装成“普通人类小姑娘”，偏偏一遇到吃的就破功，刚才在烧烤摊还差点对着烤腰子说出“这上面有股淡淡的怨气”，吓得左辞赶紧塞了个烤馒头堵住她的嘴。
“走，去喝酸梅汤。”左辞拉着她往巷子里钻，那里有家老字号酸梅汤，据说用的是百年老方子，酸得掉牙却回甘十足。
刚拐进巷子，清影突然停下脚步，皱着鼻子嗅了嗅：“不对劲。”
“怎么了？”左辞警惕起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巷子深处有家关门的馄饨铺，卷闸门拉下一半，露出里面黑洞洞的角落，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有灵体的气息，还带着……食物的香味？”清影有点困惑，“不像是坏东西，但很虚弱。”
左辞凑过去闻了闻，除了酸梅汤的味道，确实有股淡淡的灵力波动，带着点肉汤的鲜气，像放凉的馄饨汤。
“进去看看。”他试着推了推卷闸门，没想到应手而开，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
铺子里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碗碟碎片满地都是，灶台上还摆着半锅凝固的馄饨馅，己经发了霉。墙角蜷缩着个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像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抱着膝盖发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小褂子，透明的轮廓说明他是个灵体。
“别怕，我们没有恶意。”左辞放轻脚步。
小男孩抬起头，眼睛又大又圆，像受惊的小鹿。他看到清影手里的糖画，咽了口唾沫，往后缩了缩。
“你怎么在这里？”清影蹲下来，把手里的糖画递过去，“这个给你吃，很甜的。”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碰到糖画的瞬间，糖丝化作一道金光，流进他的身体里。他的轮廓清晰了些，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食物的精气？”小男孩的声音细细的，像蚊子叫。
左辞和清影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惊讶。普通食物哪来的“精气”？除非……
“你是食物化成的灵体？”左辞问道。
小男孩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我是这家馄饨铺的‘馄饨灵’，老板熬了三十年的汤，我就在汤里慢慢长出来的。前几天老板走了，铺子关了，我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快消失了……”
“馄饨灵？”清影第一次听说这种灵体，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是用馄饨做的吗？”
小男孩被问得一愣，抽了抽鼻子：“不是，是汤里的灵气和老板的心意化成的。老板说，他的馄饨汤要‘鲜掉眉毛’，要让客人吃得暖和，我就……就变成这样了。”
左辞心里微动。又是一个因执念而生的灵体，只是这执念里裹着的是烟火气和人情味。
“你想不想活下去？”左辞问道。
小男孩眼睛一亮：“可以吗？”
“或许可以试试。”左辞看向清影，“你的治愈能力能不能帮他？”
清影点点头，伸出手，指尖凝聚起白光，轻轻按在小男孩头上。白光融入他的身体，小男孩的轮廓明显清晰了许多，连小褂子上的补丁都看得清了。
“……”小男孩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像老板给我盖被子一样暖和。”
“但这只能暂时维持。”清影收回手，有点无奈，“他的本源是馄饨汤的灵气，得有源源不断的‘食物精气’才能活下去。”
“食物精气？”左辞看向外面热闹的美食街，突然有了主意，“跟我们来。”
他拉着小男孩，清影跟在后面，三人又钻回了美食街的人潮里。左辞买了一串刚出炉的糖炒栗子，递给小男孩：“试试这个。”
小男孩捧着栗子，犹豫着咬了一口，栗子的香气在他嘴里炸开，化作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的身体又凝实了些，眼睛瞪得溜圆：“这个好甜！比老板的馄饨汤还暖！”
“再试试这个。”清影递过一杯珍珠奶茶，吸管戳破塑封的瞬间，浓郁的奶香味散开。
小男孩吸了一口，珍珠在嘴里弹了弹，他惊喜地睁大眼睛：“这个滑溜溜的！像小鱼在游！”
左辞和清影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品尝着各种美食，从烤肉串到冰粉，从蛋挞到臭豆腐，每吃一样，他的身体就凝实一分，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原来……吃货的治愈能力还有这种用法。”左辞看着清影一边喂小男孩吃东西，一边自己也塞得满嘴都是，忍不住笑道。
清影瞪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说：“这叫……物尽其用！”
不知不觉，三人逛到了美食街尽头的夜市广场。那里有个露天舞台，几个大叔大妈正穿着花衬衫跳广场舞，音乐震天响。
小男孩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舞台旁边的小吃摊：“我想去那里。”
那是个卖馄饨的小摊，老板是个中年阿姨，正麻利地包着馄饨，汤锅里飘出熟悉的香气。
“你想去就去看看吧。”左辞鼓励道。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慢慢走到摊位前，看着阿姨包馄饨的手法，眼睛里泛起水光：“和老板包的一样……”
阿姨注意到他，笑着问：“小朋友，想吃馄饨吗？阿姨给你煮一碗？”
小男孩摇摇头，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汤锅。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汤锅里的香气突然变得格外浓郁，原本普通的馄饨汤仿佛瞬间有了灵魂，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这馄饨汤好香啊！”
“给我来一碗！”
“我也要！”
阿姨惊讶地看着突然排起的长队，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小男孩，虽然看不见他的身影，却感觉心里暖暖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帮忙。
小男孩回头看向左辞和清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的身体己经变得和普通孩子没两样，甚至能看到小褂子上绣着的小小馄饨图案。
“我找到新的‘汤’了！”小男孩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我可以留在这里，帮阿姨招呼客人，就像以前帮老板一样！”
左辞和清影相视一笑。
“那以后我们来看你，要请我们吃馄饨啊。”清影说道。
“嗯！管够！”小男孩用力点头，朝着他们挥挥手，转身跑进了馄饨摊的热气里，身影渐渐和汤锅的雾气融合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清影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满足的饱嗝：“今天真开心。”
“是啊，又解决了一个‘案子’。”左辞笑着说，“还是个只需要用吃的就能解决的案子。”
“那以后多来美食街‘办案’好不好？”清影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左辞看着她沾着糖霜的嘴角，无奈又宠溺：“你啊，早晚要把我吃破产。”
夜风带着食物的香气吹过，远处的广场舞音乐还在继续，混合着夜市的喧嚣，构成最生动的人间。左辞看着身边蹦蹦跳跳的清影，突然觉得，当顾问的意义，或许不只是解决危机、镇压邪祟，更在于守护这些藏在烟火气里的温暖和善意。
就像那个馄饨灵，用三十年的汤香凝聚成灵，即使失去了原来的归宿，也能在新的烟火里找到存续的意义。
而他和清影，也在这人间的烟火里，慢慢找到了属于他们的，最踏实的幸福。
“对了，”清影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上的月亮，“你说，月亮上会不会有月饼灵？”
左辞：“……” 这丫头的吃货属性，怕是彻底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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