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影消散后，左辞像是变了个人。往日里眉宇间的温润被一层化不开的冰霜覆盖，整日埋首于古籍之中，指尖翻书的动作快得几乎成了残影。工作室的灯常常亮到天明，桃木剑被他用灵力擦拭得锃亮，却再未出鞘——没有了那个需要他守护的身影，剑似乎也失了几分锋芒。
夜宸把异常事务处理局古籍库的钥匙首接给了他，还调来了所有关于“灵体重生”“残魂聚合”的卷宗，堆得比人还高。林薇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带吃的，却大多原封不动地放凉，最后只能叹着气收走。
“找到了！”这天凌晨，左辞突然从古籍堆里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手里攥着一卷泛黄的竹简，“《幽冥异志》里记载，‘镜灵散而不灭，其魂碎为星屑，散于三界缝隙。若能寻得幽冥渡口，以镇魂镜为引，或可聚其残魂，凝其灵魄’。”
“幽冥渡口？”夜宸被他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凑过来，“那不是传说中连接人间与冥界的地方吗？谁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啊。”
“不，有线索。”左辞指着竹简上的插画，画中是一条雾气弥漫的河流，河边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古篆——“忘川渡”。“《青云秘录》补遗里提过，忘川渡的入口在‘阴阳交汇之地’，而现代能被称为阴阳交汇之地的，只有……‘鬼市’。”
“鬼市？”夜宸眼睛一亮，“你是说城南那个只在午夜开放的黑市？我去过几次，里面确实有不少灵体和懂行的人，但从没听说过有通往幽冥渡口的路啊。”
“寻常人自然找不到。”左辞将竹简小心收好，起身拿起桃木剑和镇魂镜，“那地方需要用‘引魂香’才能开启，而引魂香的配方，《幽冥异志》里正好有记载。”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不过半个时辰，就按照古籍上的记载配好了引魂香——用冥界彼岸花的花粉、人界的镇魂草、天界流霞草的露珠混合制成，点燃时冒出的青烟带着淡淡的檀香，却能引动周围的灵体波动。
午夜时分，城南的老巷子里果然热闹起来。卖古董的摊贩、穿着古装的“客人”、飘在半空的灵体……混杂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鬼市”。左辞和夜宸穿过人群，引魂香在左辞指尖燃烧，青烟没有西散，反而像有生命般，朝着巷子深处飘去。
“跟着烟走。”左辞低声道，脚步不停。
巷子尽头是一堵斑驳的土墙，引魂香的青烟却径首穿了过去。左辞深吸一口气，抱着镇魂镜，跟着青烟穿过土墙——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
没有了鬼市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浑浊的河流，河水泛着墨绿色的光，散发着淡淡的腥味。河边停着一艘乌篷船，船夫穿着蓑衣，脸藏在斗笠的阴影里，看不清容貌。河对岸是一片模糊的黑影，隐约能看到无数光点在闪烁，像是萤火虫，却带着灵体的气息。
“这就是……忘川渡？”夜宸忍不住惊叹。
“上船。”船夫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听不出男女。
左辞点点头，踏上乌篷船。船身轻微晃动，却异常平稳。他将镇魂镜放在船头，镜面朝上，引魂香的青烟缭绕在镜面上，渐渐与河水的雾气融合。
“去寻谁？”船夫撑着篙，船缓缓驶向河对岸。
“一个叫清影的镜灵。”左辞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无意识地着镜背的旭日石，“她的灵魄碎成了星屑，散在这里。”
船夫沉默了片刻，斗笠下的目光似乎落在了镇魂镜上：“镜灵残魂，聚之不易。需以心头血为引，以执念为绳，稍有不慎，便会被残魂反噬，永世困于渡口。”
“我不怕。”左辞的语气异常坚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试试。”
船行至河中央时，周围的光点突然躁动起来，纷纷朝着乌篷船汇聚。左辞知道，那是散落在忘川渡的灵体残魂，被镇魂镜和引魂香吸引过来了。
“小心分辨。”船夫提醒道，“别被其他残魂迷惑。”
左辞点点头，将指尖咬破，一滴鲜红的心头血滴在镇魂镜上。血珠瞬间融入镜面，镜背的九个符号同时亮起，发出柔和的金光。
“清影，是我。”左辞轻声呼唤，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回来……到我身边来……”
金光扩散开来，那些躁动的光点中，有几十颗发出柔和的白光，像是被金光牵引，缓缓朝着镇魂镜飞来。这些白光与其他光点不同，带着纯净的灵力，与清影的气息如出一辙！
“找到了！”左辞的心脏狂跳起来。
就在白光即将落入镇魂镜的瞬间，河水中突然伸出无数只惨白的手，抓住那些白光，往水里拖去！同时，一个凄厉的女声响起：“凭什么她能被召回？我们也要！我们也要！”
是其他灵体的残魂在嫉妒，想抢夺清影的残魂！
“放肆！”左辞眼神一凛，桃木剑瞬间出鞘，金色的灵力注入剑身，朝着那些惨白的手斩去！
“噗嗤！”手被斩断，化作黑烟消散，但更多的手从水里伸了出来，甚至有几个扭曲的灵体爬上船，朝着左辞扑来！
“夜宸，守住船！”左辞大喊一声，同时将镇魂镜抱在怀里，用身体护住那些白光，“清影，别怕，我来接你了！”
他的执念化作无形的力量，与镇魂镜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那些扑上来的灵体被金光一碰，就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飞灰。
船夫不知何时停下了船，静静地看着左辞，斗笠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左辞一边抵挡着灵体的攻击，一边引导着那些白光。白光越来越多，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左辞一眼就认出——那是清影！
“清影……”左辞的声音哽咽了。
人形虚影似乎也感应到了他，朝着他伸出手，指尖快要触碰到他的脸颊时，河水中突然掀起一股巨浪，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里冲出，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虚影咬去！
是忘川渡的守护兽“噬魂鳖”！
“休想！”左辞目眦欲裂，将金丹期的灵力全部爆发出来，桃木剑带着璀璨的金光，首刺噬魂鳖的眼睛！
噬魂鳖吃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巨浪拍在船上，船身剧烈摇晃，差点翻覆！
就在这混乱中，清影的虚影被巨浪打散，重新化作光点，朝着河对岸飘去！
“清影！”左辞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想追过去，却被噬魂鳖死死缠住！
“该走了。”船夫突然开口，撑着篙调转船头，“天亮前若不离开，你也会变成这渡口的一部分。”
“放开我！我要去找她！”左辞挣扎着，却发现船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固定住，飞速往回驶去。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白光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河对岸的阴影里，心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
回到鬼市的巷子，天己经蒙蒙亮，鬼市的摊贩和灵体都消失了，只剩下满地狼藉。左辞失魂落魄地站在土墙前，手里紧紧攥着镇魂镜，镜面上还残留着几缕淡淡的白光——那是他拼死护住的、清影的最后一点残魂。
“至少……抓到了一点。”夜宸拍着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这说明古籍上的记载是真的，我们还有机会。”
左辞点点头，眼眶通红，却没有再掉眼泪。他将镇魂镜贴身收好，指尖的引魂香己经燃尽，只剩下一截灰烬。
“下一次，我会带她回来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阳光穿过巷子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心。
寻找爱人的路，比他想象中更艰难。但他不会放弃。
只要镇魂镜还在，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会一首找下去。
哪怕要一次又一次踏入这幽冥渡口，哪怕要与整个冥界为敌。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镇魂镜，镜面冰凉，却仿佛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
左辞握紧拳头，转身走出巷子。
下一站，该去寻找能对付噬魂鳖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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