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挣脱泥沼般艰难地回归。
首先感知到的是痛，无处不在的痛。左肩的撕裂感最为尖锐，仿佛有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这份煎熬。身体其他部位的伤口也纷纷发出抗议，肌肉酸痛无力，像是被拆散了重组。
紧接着是嗅觉。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中，混杂着一丝极淡的、冷冽的雪松与草药香。这味道……很熟悉。
陈烬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简洁，干净，没有任何装饰。身下是柔软但不算舒适的诊疗床。他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如同受惊的猎豹，右手本能地摸向腰间——空的！
武器不见了。
他试图坐起，剧烈的眩晕和左肩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又重重跌了回去。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
“别动。”一个清泠平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烬猛地转头，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声音来源。苏芮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一个水杯，正静静地看着他。她依旧穿着白大褂，脸色有些疲惫，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依旧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在哪里？”陈烬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我的诊所。”苏芮走近，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伤口感染，失血过多，体力严重透支。”
陈烬没有去看那杯水，只是死死地盯着苏芮，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怀疑。“你救了我？为什么？”
他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处境。诊所，苏芮，自己重伤昏迷……这意味着他至少在一天的时间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这个神秘女人面前！她做了什么？通知了“巢穴”？还是另有图谋？
苏芮对他的怀疑似乎并不意外，语气依旧平淡：“你是我的病人。倒在诊所门口，我没有不救的道理。”她顿了顿，补充道，“你的东西在旁边的柜子里，没人动过。”
陈烬的目光扫向旁边的矮柜，看到了自己那套染血的衣物和折叠整齐的乌光短刃。但这并不能打消他的疑虑。一个地下医生，面对他这样浑身是血、明显卷入巨大麻烦的人，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报警或者避之不及吗？如此平静地收治，本身就极不正常。
“外面情况怎么样？”他换了个问题，试图从她口中套取信息，同时也在评估她的立场。
“很乱。”苏芮言简意赅，“‘龙盾’在发疯一样找你，港口区打得很厉害。你的‘基石’，损失不小。”
陈烬的心沉了下去。阿涛己死，“基石”群龙无首，面对“龙盾”的疯狂反扑，结果可想而知。一股冰冷的怒意和焦躁在他心底滋生，但他强行压制了下去。现在不是情绪用事的时候。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苏芮不可信，这个诊所更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尝试再次发力，试图坐起来，哪怕牵动伤口也在所不惜。
“我说了，别动。”苏芮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你现在的状态，出去就是送死。伤口再崩裂，感染会要了你的命。”
陈烬的动作顿住了。他不是怕死，而是知道苏芮说的是事实。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应对“龙盾”的追杀，恐怕连走出这条街都困难。
他死死地盯着苏芮，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或算计。但她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信任是零，怀疑是百分之百。但他此刻，似乎别无选择，只能暂时栖身于这看似安全、实则可能危机西伏的港湾。
“我需要通讯设备。”陈烬最终妥协般地放松了身体，但眼神依旧锐利，“安全的。”
苏芮看了他几秒，点了点头：“可以。但需要时间准备。”
她没有问他要联系谁，也没有提出任何条件。这种过分配合的态度，反而让陈烬心中的警铃响得更急促。
就在这时，诊所外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以及纷乱的脚步声！
陈烬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床头柜上的乌光短刃。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吗？
苏芮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一下，她快步走到窗边，撩开百叶窗一角向外望去。
只见诊所门口，停着三辆黑色的越野车，十几个穿着“龙盾”制服、手持武器的壮汉己经跳下车，呈扇形散开，隐隐将诊所包围起来。为首一人，正是乃蓬手下另一条疯狗，以残暴著称的“疯虎”！
“里面的人听着！把‘烬’交出来！否则，老子把你这破诊所夷为平地！”“疯虎”嚣张的吼声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诊所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陈烬握紧了短刃，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他看向苏芮，想知道她下一步会如何选择。
是交出他，换取诊所的平安？
还是……
苏芮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对陈烬。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决然。
“待着别动。”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毅然向着诊所门口走去。
陈烬看着她纤细却挺首的背影，握刀的手指，微微收紧。
风暴，己经敲响了大门。而他和这个神秘女医生之间，这场关乎生死与信任的博弈，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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