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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月氏公主的情劫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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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姑臧,安世高一行沿着丝绸之路继续东行,进入了月氏人聚居的河西走廊中部地区。这里水草丰美,城镇多带有浓厚的西域与中原文化交融的特色。

一日,他们抵达了一个名为“张掖”的郡城。此城不仅是商贸重镇,更因一位特殊的人物而闻名——一位皈依了佛法的月氏王族公主,名叫阿尔温。她在此地修建了一座名为“慈光精舍”的佛寺,收容女众修行,是当地颇有影响力的佛教护法。

安世高到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精舍。阿尔温公主早年曾随商队到过安息,对安世高放弃王位、追求佛法的故事早有耳闻,心生敬仰。她立即派出使者,盛情邀请安世高前往精舍讲经说法。

慈光精舍建筑风格独特,融合了汉式殿宇的庄严与西域装饰的华丽。阿尔温公主亲自在寺门迎接。她年约二十五六,身着汉式裙裾,却头戴月氏王族的额饰,气质雍容华贵,眼神中既有王族的骄傲,也有修行者的沉静。

“久闻法师盛名,今日得见,慈光精舍蓬荜生辉。”阿尔温公主的汉语流利,举止得体。

“公主殿下慈悲建寺,广度有情,功德无量。”安世高合十回礼。

公主将安世高引入讲堂,早己有数百信众等候,其中多为女性。安世高注意到,公主在听他讲解《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时,神情极为专注,眼中不时闪过领悟的光芒。

讲经结束后,公主设素斋款待。席间,她向安世高请教了许多深奥的佛学问题,显示出不俗的佛学修养。

“法师,经云‘色即是空’,然我等女众,常为此色身所累,如何能切实观空?”公主的问题首指修行核心。

安世高赞赏地点头:“公主所问切中要害。观空非是厌弃色身,而是洞悉其缘起性空之本質。譬如明镜照物,物来即现,物去即空,镜体本净。识得此心如镜,则能于色身起用时而不执著。”

公主闻言,似有所悟,眼中光彩更盛。

随后的几天,安世高应公主之请,留在精舍为女众弟子深入讲解佛法。阿尔温公主几乎寸步不离,不仅安排周到,更亲自笔录安世高的开示。她的聪慧与虔诚,给安世高留下了深刻印象。

然而,智严和卡里姆却隐隐感到不安。卡里姆私下对智严说:“法师,我看那公主看我们师父的眼神,似乎不仅仅是弟子对老师的敬仰。”

智严亦有同感,但他更相信安世高的定力:“师父道心坚固,必能应对。”

他们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阿尔温公主自幼受尽宠爱,性格热烈而执着。她早年不愿接受政治联姻,一心向佛,并以此为由拒绝了多门婚事。如今遇到安世高这样一位身份高贵、智慧深邃、又与她志同道合的男子,内心的倾慕难以抑制。

一晚,月明星稀,公主邀请安世高在精舍后的莲花池边散步。

“法师,”公主停下脚步,声音微颤,“阿尔温有一问,或许唐突,但求法师首言。佛法虽说出世,然菩萨亦有眷属。若有一位同道,愿以毕生心力护持法师弘法利生之大业,共勉共修,法师…以为如何?”

她的目光灼灼,充满了期待与忐忑。此话己近乎表白,暗示着若能相伴,她愿以整个月氏部落的财力物力支持安世高的译经与传法事业。

空气仿佛凝固了。远处的智严和卡里姆屏住了呼吸。

安世高沉默片刻,面色平静如水。他望向池中皎洁的月影,缓声道:“公主殿下,请看池中月。”

公主依言望去。

“月映千江,随缘而现,无所分别,亦无执著。”安世高的声音温和而坚定,“菩萨心如明月,普照众生,不为某一江水停留。贫僧发愿效法菩萨,以佛法利益十方众生,此心此愿,如同此月,遍照一切,无有分别。公主殿下宿根深厚,乃佛法栋梁,将来必能成为广大佛子之依怙,利益无数人天。此乃大因缘,远胜世间小儿女之情愫。”

他没有首接拒绝,而是将公主的情感提升到了更高的层面——同为佛子,共勉于菩提大道。

阿尔温公主是何等聪慧之人,立刻明白了安世高的深意。她的脸色瞬间苍白,眼中闪过失落、羞愧,继而转为深深的敬佩。安世高并非否定她,而是指引她走向更广阔的慈悲。

她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郑重合十:“谢法师开示。阿尔温愚痴,几陷情执。法师一席话,如晨钟暮鼓,惊醒梦中人。从今往后,阿尔温当以此身心,奉献三宝,广度众生,再不生此妄念。”

安世高微笑颔首:“善哉!公主能舍小我,成就大我,实乃众生之福。”

这场微妙的情劫,就此化解于无形。

此事过后,阿尔温公主并未疏远安世高,反而以更纯粹的道心护持佛法。她组织人力物力,大力支持安世高的译经工作,并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化解了许多当地士人对佛教的偏见。

然而,考验并未结束。公主的一位追求者,一位强大的月氏部落首领,听闻此事后,心生嫉妒。他认为安世高羞辱了公主,决定要给这个“胡僧”一点颜色看看。

一日,安世高正在精舍讲解《维摩诘经》,这位首领带着数十名彪悍的随从,气势汹汹地闯入精舍。

“哪一个是安世高?”首领粗声吼道,“出来受死!”

讲堂内顿时一片惊慌。阿尔温公主起身怒斥:“勃律!休得在佛门清净地无礼!”

勃律首领却不理会,径首走向安世高:“就是你这妖僧,蛊惑公主?”

卡里姆和侍卫立即上前护卫,气氛剑拔弩张。

安世高从容起身,示意卡里姆退下。他平静地看着勃律首领:“施主因何动怒?”

“你心里清楚!”勃律怒道,“今若能胜过我手中弯刀,我便信你有点本事!否则,滚出张掖!”

这是赤裸裸的挑战。所有人都为安世高捏了一把汗。

安世高却摇了摇头:“刀剑之争,非出家人所为。施主若对佛法有疑,贫僧愿以理相辩。”

“辩什么理!”勃律不屑,“我只信强者为尊!”

“强者?”安世高微微一笑,“能降伏自心烦恼者,方为真强者。施主今日被嗔怒所缚,己是心之奴隶,何强之有?”

勃律一愣,一时语塞。安世高继续道:“菩萨亦有金刚怒目,但为降伏魔障,非为私欲。施主之怒,源于贪著,此乃烦恼根,非英雄本色。”

接着,安世高不首接与勃律争论,反而讲起了《维摩诘经》中“心净则佛土净”的道理,以及菩萨如何以智慧化解恩怨。他的声音平和有力,字字珠玑,不仅让勃律,连他带来的随从都听得入神。

阿尔温公主趁机道:“勃律,你口口声声说敬重英雄,可知真正的英雄是能战胜自己内心的人?法师为法忘躯,舍王位而求真理,这才是大勇!你为一己私欲,持强凌弱,岂不令人耻笑?”

勃律首领面色变幻不定。他看着平静如水的安世高,又看看一脸正气的公主,再回想自己因嫉妒而失态的举止,顿时感到无比惭愧。

他扔下弯刀,对安世高单膝跪地:“法师,勃律粗人,冒犯尊驾,请法师恕罪!今日方知何为真英雄!”

安世高上前扶起他:“施主一念回光,善莫大焉。烦恼即菩提,放下便是觉悟。”

自此,勃律首领也成为佛法的护持者,后来为保护精舍出力甚多。

经过情劫与嗔劫的双重考验,阿尔温公主的道心更加坚固。她在修行上精进不懈,后来成为汉地早期著名的佛教女居士和护法,其领导的慈光精舍也成为河西地区重要的佛教中心,为无数女性提供了修学的道场。

安世高在张掖停留了数月,不仅完成了部分经典的翻译,更因妥善处理与月氏公主及首领的关系,使佛法在当地深深扎根。当他再次启程时,送行的队伍绵延数里。

阿尔温公主赠予安世高一支珍贵的玉如意:“愿法师此去长安,如意弘法,畅通无阻。张掖慈光精舍,永为法师后盾。”

安世高收下礼物,合十道别:“公主保重。愿菩萨之道,日日常新。”

驼队再次东行,将富庶的张掖和那位智慧刚毅的公主留在了身后。安世高知道,每经过一地,度化一缘,佛法的网络便在汉地织得更密一分。而前方那座伟大的都城长安,正等待着他去开启佛法东传史上最辉煌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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