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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庐山隐士的般若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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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趾的弘法事业初具规模后,安世高听闻庐山有位著名的隐士刘遗民,精通儒道,却对佛法颇有微词。为化解误解,他决定北上庐山,拜访这位隐士。

庐山云雾缭绕,飞瀑流泉,确是修行的好地方。刘遗民隐居在五老峰下,竹篱茅舍,过着清贫的生活。得知安世高来访,他并未出门相迎,只在屋内朗声道:

“山野之人,不问世事。法师何必远来?”

安世高在门外合十:“闻居士博通三教,特来请教。”

沉默良久,柴门方开。刘遗民须发皆白,目光如炬,打量着安世高:“法师欲辩难乎?”

“非为辩难,为求真理。”安世高从容入内。

茅舍简陋,唯满架书籍显示主人学识。墙上挂着《道德经》章句,案头摆着《易经》注疏,唯独不见佛经。

刘遗民首言:“老夫研习老庄数十年,自觉己得大道。闻佛法西来,多说虚无,与道家何异?”

安世高微笑:“请居士先说说所得之道。”

刘遗民昂首道:“道可道,非常道。大道无名,无为而无不为。”

“善哉!”安世高赞道,“居士己得道体。然可知道用?”

刘遗民一愣:“道用?”

安世高解释:“道家重道体,佛法兼明道用。知其体,更要明其用;知其空,更要明其有。空有不二,方是圆满。”

他随手取案上茶杯:“譬如这杯,空性为体,盛水为用。若执空废有,如同有杯不用;执有忘空,如同以杯为实。居士以为如何?”

刘遗民沉思片刻:“请法师详说。”

于是,安世高开始系统讲解《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从“色不异空”到“三世诸佛”,字字珠玑,义理精深。

讲到“无智亦无得”时,刘遗民忽然拍案:“且住!既无智无得,何必修行?”

这个问题十分犀利,连随行的智严都捏了把汗。

安世高不慌不忙:“请问居士,可曾做梦?”

“自然做过。”

“梦中喜怒哀乐,可是真实?”

“梦醒即知是假。”

“既然如此,”安世高微笑,“为何还要做梦?”

刘遗民愕然。

安世高继续道:“无智无得,是究竟真理。然众生在梦,不知是梦,故需修行。修行如唤醒梦中人,醒时方知本无梦境。”

这个比喻令刘遗民陷入深思。良久,他长叹一声:“往日坐井观天,自以为得。今闻法师开示,方知所学尚浅。”

自此,刘遗民态度大变,每日向安世高请教佛法。从五蕴、十二处、十八界,到西谛、十二因缘、六度,无不深入探讨。

一次,二人登临含鄱口,观云海翻腾。刘遗民问:“佛法说万法皆空,这云海可是真实?”

安世高答:“云海缘起如幻,非有非无。执着实有是常见,执着虚无是断见。离于二边,方见中道。”

又一日,在仙人洞前,刘遗民指着一尊古佛造像问:“此像可真是佛?”

安世高道:“佛性无形,借像显真。如指月之指,重要是指向明月,而非执着指头。”

这些开示深深打动了刘遗民。他开始研读安世高带来的佛经,尤其对《维摩诘经》产生浓厚兴趣。

“原来佛法不离世间!”刘遗民兴奋地说,“维摩诘居士‘虽处居家,不着三界’,正是我辈楷模。”

安世高趁机开示:“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居士隱居修行固然可敬,若能以智慧利益眾生,功德更大。”

在安世高的启发下,刘遗民决定重新出山,以居士身份弘法利生。他在庐山建立精舍,既修行佛法,又教化当地百姓。

消息传开,震动江东。许多原本对佛法持观望态度的隐士名流,纷纷前来庐山参学。

一日,江东名士谢敷来访。此人以辩才著称,曾多次与僧侣辩论并取胜。

谢敷开门见山:“闻法师善辩,特来请教。佛法讲因果轮回,有何凭证?”

安世高不答反问:“请问谢公,可知昨夜梦中事?”

谢敷一愣:“梦境虚幻,何足为凭?”

“既然如此,”安世高微笑,“何以确定昨日之事不是大梦?”

谢敷语塞。

安世高继续道:“执着现前境界为实,与执着梦境何异?因果轮回,如梦中有梦,看似真实,实为虚幻。”

谢敷再问:“既然如此,何必执着修行?”

“正因如梦,更需觉醒。”安世高妙答,“梦中造业,梦中受报。虽知是梦,未醒时依然受苦。修行就是为了从大梦中觉醒。”

这场辩论持续整日,谢敷屡屡发难,安世高从容应对。最后,谢敷叹服:

“往日自负辩才,今日方知天外有天。愿皈依三宝,学习佛法。”

从此,谢敷成为佛法在江东的重要护法,著书立说,弘扬正法。

在庐山的三个月里,安世高不仅度化了刘遗民、谢敷等名士,更重要的是建立了佛法与道家隐士传统的桥梁。许多隐士开始认识到,佛法不是外来宗教,而是与道家思想相通的究竟真理。

临别时,刘遗民含泪相送:“法师点拨之恩,没齿难忘。弟子必在庐山弘传正法,不负师恩。”

安世高勉励道:“佛法如灯,灯灯相续。居士既得光明,当传之于众。”

下山路上,慧明感慨:“师父在庐山三月,胜过他处三年。”

安世高却道:“非我之功,乃时节因缘。庐山本是道场,只待有缘人开启。”

确实,庐山从此成为江南佛教重镇。刘遗民建立的精舍后来发展成为东林寺,成为净土宗的重要祖庭。

而安世高的脚步并未停歇。他知道,在更广阔的天地里,还有无数众生等待佛法的滋润。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安世高的弘法之路,正如这庐山云海,浩瀚无涯,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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