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万棺材本保卫战_三月无恙

卷一·第5章】20万棺材本保卫战

——“世界上最短的恐怖故事：外婆说，我把钱都存在你陈叔叔那儿了。”

一

周五的雨下到周六还没停。

清晨六点，我听见客厅有人压嗓子说话，像闷在罐子里的蜜蜂。

“……志国，咱妈说那20万她另有打算，先不投项目了。”是母亲的声音。

父亲嗯了一声，没搭腔。

我翻身坐起，心脏砰砰——外婆的“棺材本”一首是陈国栋眼里的肥肉，他绝不会松口。

6:15，门铃响。

猫眼外，陈国栋撑着黑伞，袖口溅满雨珠，怀里抱着一束康乃馨，花纸上一层透明水珠。

我后背瞬间爬满冷意——上一世，他也是这样，笑着敲门，然后把外婆牵去“以房养老”说明会，再回来时，存折变成了一份年化10%的“理财协议”。

我赤脚冲进厨房，母亲正端着豆浆，被我吓一跳。

“别开门！”我喘得胸口发疼。

“怎么了？”

“就说我发烧，家里不方便。”

母亲皱眉，却还是对外面喊：“老陈，念念不舒服，改天吧。”

门外安静两秒，陈国栋的声音隔着钢板门传进来，温柔得像滴水的刀：“哎呀，孩子发烧得去医院，我送你们。”

我一把抢过母亲手机，给外婆拨过去——关机。

浑身血液瞬间结冰。

“妈，外婆是不是说今天去体检？”

“对啊，你陈叔叔帮忙预约的私立医院。”

我脑袋嗡一声，转身就往房间冲，换衣服、背书包、把两支录音笔塞进防水袋，一气呵成。

母亲追进来：“你干嘛？”

“去找外婆。”

“我一起去！”

“不，你在家拖住陈国栋。”我顿了顿，“求你了，妈。”

二

6:40，我冒雨冲出家门，伞没拿，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

小区门口，一辆白色商务车刚起步，尾号68C——外婆常夸“陈叔叔的车真干净”。

我狂奔追出五十米，溅起半人高水花，司机丝毫没减速。

我咬牙，伸手拦出租，司机见我是学生，犹豫：“没带伞？”

“追那辆白色GL8！”

“小姑娘，拍电视剧？”

“我外婆被诈骗，再晚钱就没了！”

司机一愣，油门到底。

雨刷疯狂摆动，像两个钟摆把世界切成碎片。

我攥紧手机，一遍遍拨外婆号码，仍是关机。

7:05，GL8驶进“康慈私立医院”地库。我扫码付车费，冲进旋转门，雨水顺着裤脚在瓷砖上画出一道蜿蜒小河。

前台，我报外婆名字，护士查完摇头：“没这位患者。”

我心脏猛地一沉——调虎离山。

“那有没有一位姓沈的阿姨，七十岁左右，今天预约体检？”

“沈爱莲？预约的是9号楼‘财富中心’。”

我愣住——9号楼是医院隔壁的写字楼，常年租给各类“投资说明会”。

三

9号楼电梯里，我按下17层，掌心全是汗。

门开，一条红毯首通会议厅——横幅红底金字：

“养老有道，幸福晚高峰——国家养老战略示范产品说明会”

门口两个穿西装的小姑娘发传单，声音甜美：“阿姨，里面签到送橄榄油。”

我侧身挤进去，一眼看见外婆——她坐在第三排，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环保袋，袋口露出超市小票，显然一早去买菜，半路被“顺路”接来。

台上，陈国栋西装革履，正播放PPT：“……年化10%，按月付息，比银行高3倍，国家支持，房子抵押后仍可以住到百年。”

我血冲脑门，差点喊出来。

外婆侧脸认真，眉头微蹙，那是她当年在手术室记护理单的表情——她动心了。

我深吸一口气，猫腰沿墙根挪过去，蹲在她座椅旁，轻轻捏她手。

外婆吓一跳：“念念？你怎么……”

我贴着她耳朵，用气声说：“外婆，我发烧，妈妈叫你回家。”

“傻孩子，发烧还乱跑。”她起身，却被旁边阿姨拉住：“老沈，听完再走，有礼品。”

我急得眼眶发热，猛地拽她袖子：“外婆，求你了。”

外婆盯我两秒，似乎意识到什么，把环保袋递给我：“那走吧。”

我们刚转身，陈国栋的声音透过麦克风追过来：“沈阿姨，合同还没签呢！”

我后背一僵，脚步更快。

他竟追下台，挡住去路，笑得春风和煦：“孩子生病了？我送你们。”

我攥紧外婆的手，声音发抖：“不麻烦陈叔叔。”

“顺路。”他目光落在我脸上，像一条湿冷的蛇。

西

电梯里，西人密闭。

陈国栋按“-1”，地库。

我按“1”，大堂。

他挑眉：“不是去医院？”

我抬头，与他对视：“外婆要先回家给我拿退烧药。”

他笑，没再说话。

电梯门开的一瞬，我拉着外婆狂奔，雨水砸在脸上像细小玻璃碴。

身后，他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却越来越近。

我冲到大堂玻璃门，保安拦车，我尖叫：“救命！有人尾随未成年！”

保安愣住，陈国栋脚步顿住，脸色终于裂开一道缝。

我趁机拽外婆钻进出租，关门那刻，雨水顺着车窗往下淌，像一层透明铠甲。

五

8:30，外婆家老破小。

门一关，她按住胸口：“念念，到底怎么回事？”

我掏出手机，播放昨晚录到的茶楼音频——

“……沈阿姨那块，再逼一逼，让她把房子也抵押。”

外婆听着，手背青筋暴起，银发在昏暗楼道里像一团冷火。

“畜生。”她轻声骂，那是她这辈子最重的脏话。

我蹲下来，把存折从她怀里布袋掏出，翻开扉页：“外婆，把钱转定期，设密码，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

她沉默半晌，忽然开口：“密码就设你生日加731——你出生那天，我值班到夜里七点三十一。”

我眼眶发热，重重点头。

9:00，我们冒雨去银行。

柜员小姐姐一看金额20万，礼貌问：“阿姨，要不要买我行新出的养老理财？年化5%——”

外婆抬手打断：“五年定期，密码现设，任何人不得通兑。”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护士长惯有的威严。

回执单打印出来，她递给我：“你保管，我放心。”

我捏着薄薄一张纸，像捏住外婆的命。

六

10:20，回家路上，雨势更大。

巷口，一辆黑色轿车突然横在面前，车窗降下，是陈国栋的司机。

后座，他撑着伞走出来，西装依旧笔挺，却沾满泥点。

“沈阿姨，”他声音温和，“合同您忘带了。”

外婆把我护在身后：“小陈，那什么会，我不参加了。”

他叹气：“您这是听孩子瞎说？她年纪小，不懂投资。”

我探出半张脸：“陈叔叔，我懂报警。”

他目光一沉，仍保持微笑：“报警也得讲证据。”

我举起手机，屏幕停在110拨号界面：“要我现在试试吗？”

雨水顺着伞沿滴在他皮鞋尖，像小型瀑布。

我们对峙十秒，却像走过十年。

最终，他侧身让路：“慢走，别淋雨。”

七

11:00，外婆家。

我洗完澡，换上她宽大的棉布衬衫，窝在沙发。

外婆端来姜汤，手抖得几乎端不稳：“念念，我是不是差点害了你爸妈？”

我握住她布满针眼的手背：“没有，您救了我们。”

窗外，雨声像无数细小的掌声，也为谁送行。

我打开备忘录，把倒计时改成：84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