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砂的春,总带着铁锈味。凤戏阳跪在皇城最高的观星台上,指尖触到残雪,像触到一段尚未结痂的旧伤。
身后是锦绣国降旗,风一吹,猎猎作响,仿佛夏静炎最后一次披甲回身的披风。
她原以为,自己会在那场宫变里死去——死在夏静石的剑下,或死在夏静炎的怀里。
可最后,死的是夏静炎,活下来的却是她。
那日,夏静石把皇兄的尸体横在马前,血沿着玄甲滴落,像一场迟到的春雨。
他俯身看她,眸色深得像一口井:“凤戏阳,你自由了。”
自由?她抱着夏静炎尚有余温的尸身,笑得比哭还难看。
原来自由是这种味道——铁与血,外加一句轻飘飘的“放过”。
后来,夙砂与锦绣签盟,她作为“己故”的锦绣贤妃被悄悄送回母国。
史书里,她成了空白的一页;百姓嘴里,她成了祸水的一个影子。
无人知道,她每夜在枕下藏一截断剑——
那是夏静炎替她挡下夏静石最后一击时,被震碎的剑尖。
断口锋利,她拿它割过腕,也割过嫁衣的凤凰。可每一次,血珠滚到剑身“炎”字篆刻处,便再割不下去。
那字是他亲手刻的,刀法潦草,却深。像他对她的情,笨拙却执拗。
冬至那夜,夙砂老国主驾崩。灵柩前,兄长凤随歌披麻执剑,背对着她站了整整一夜。
天将亮时,他哑声开口:“戏阳,我欠你一条命,也欠他一句谢。”
她没回头,只把断剑系在腰间,像系住最后一根命脉:“兄长,你欠我的,是送他回来。”
凤随歌沉默良久,扔给她一只鎏金小匣。匣内,是一枚乌金令牌——可调动夙砂死士,也可入锦绣皇陵。
“皇陵己封,他的棺椁停在旧冷宫。你若敢,今夜就去;若不敢,便当我没给。”
她攥着令牌,笑出了泪:“兄长,你终于肯认我疯了。”
当夜,风雪割面。她只身潜回锦绣,一路血线,一路灯灰。
冷宫荒草没膝,月光下,那具乌木棺像一截被岁月遗忘的桅杆。
她撬开棺钉时,指甲尽裂,却一声不吭。
棺内,夏静炎身着旧日玄甲,胸口那道剑痕被丝线粗粗缝起,像一道不肯愈合的笑。
她俯身,把额头抵在他冰冷的唇上,轻声唤他:“陛下,臣妾来迟了。”
风突然灌入,吹灭她带来的唯一一盏宫灯。
黑暗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咚——像极了他当年在御花园替她挡箭后,倒在怀里那急促的呼吸。
就是那一刻,她做了决定:
“夏静炎,你护了我一世,这次,换我护你——哪怕与阎罗抢人。”
她割开自己掌心,血滴在他唇缝,又取下发间金簪,划破腕脉。血珠成线,一滴滴落入他颈侧那道早己凝固的伤。
“我夙砂有秘术,以血为契,以命换命。你若还有一丝魂魄未散,就给我回来——回来,看我如何为你弑君、覆国、改写这烂透了的结局。”
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两人。她意识模糊之际,仿佛看见他指尖动了动,很轻,像那年御榻上,他偷偷挠她掌心,求她别生气。
黑暗彻底降临前,她笑了:“夏静炎,你欠我一场洞房花烛,休想赖账。”
……
再睁眼,是刺目的红。
她躺在夙砂旧寝,窗外爆竹连天。宫女涌进来,跪倒一地:“公主,今日您大婚,可不能再贪睡了!”
她怔住——大婚?
铜镜里,自己十七岁,鬓边金钗流苏轻晃,正是当年被迫远嫁锦绣的前一日。
她猛地起身,掀翻妆奁,一路狂奔至御花园。
雪色未褪,梅花初绽,少年夏静石立于廊下,玄甲未着,只一袭暗红蟒袍,眉目阴鸷,却掩不住眼底惊艳。
他拱手,声音冷冽:“夙砂公主,我不爱你,望公主自重。”
而这次,她拒绝了夏静石,转身离开找到了夏静炎,目光对视。
她踉跄停步,泪如雨下。
——夏静炎,我回来了。
这一次,我不做棋子,不做祸水,只做你妻子。
纵你贪功好色、残暴不仁,我亦要亲手为你缝补这破碎江山,再与你并肩,看一场真正的春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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