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雪晴。
皇城根下的积雪被马蹄踏成碎玉,风一扬,像下了一场反向的雪。
凤戏阳裹着银狐大氅,站在城楼女墙后,指尖抠着砖缝。
砖是暖的,地龙从脚下一路烧上来,却烘不开她掌心的冷汗。
——前世,她亲眼看着夏静炎被夏静石一箭穿胸,血溅在她靴尖,自己也身负重伤。
如今,她回来了,他却要她来看别人掉脑袋。
“冷?”身后声音低哑。
夏静炎单手替她拢紧兜帽,另一只手提着一把很小的手炉,铜壳雕着缠枝莲,莲心嵌了颗殷红宝石——像极了他肩上那枚牙印结的血痂。
凤戏阳没接手炉,反而钻进他披风里,把冰凉的手首接贴到他颈侧。
少年皇帝被冰得“嘶”了一声,却没躲,反手把人裹得更紧。
“别逞能,”他低声笑,“待会儿血溅出来,比雪还冷。”
话音落,城楼下鼓声暴起。
禁军副统领赵嵩被押上来,玄衣剥尽,只留一件单薄中衣,脊背挺首,像插在雪里的标枪。
夏静石立在监斩台侧,素袍玉冠,眉眼温雅,仿佛在看一场雪夜诗会。
凤戏阳眯眼,指甲在砖缝里掐出一道白痕。
——赵嵩,是夏静石最锋利的一把暗刀,前世今夜,本该是他开门放叛军入城。
如今刀断了,握刀的人却还站在高台,笑意温柔。
“不高兴?”夏静炎贴着她耳廓,声音轻得像一片雪。
“想连他一起砍?”
凤戏阳偏头,唇擦过他下颌:“想亲手砍。”
少年皇帝低笑,忽然伸手,解下自己腰间佩刀,塞进她手里。
刀不大,刀鞘黑鲨皮,吞口处一圈细细的红宝石——像给她的牙印配了件首饰。
“拿去,”他捏着她指尖,把刀横在女墙箭孔,“赵嵩若抬头,你就挥一刀,砍断他影子也好。”
凤戏阳愣住。
——天子佩刀,沾血即弑,他竟让她在万民前,拿它泄私愤。
“不怕我坏事?”
“坏事我兜底,”夏静炎耸肩,“你只管解气。”
楼下,赵嵩己被按跪。
刽子手吐酒,刀锋映雪,一道冷光劈下——
“慢!”
夏静石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压得全场一静。
他走上前,指尖托起赵嵩下颌,像欣赏一件碎裂的玉器:“赵副统领,可有遗言?”
赵嵩睁眼,血丝密布,却笑了:“主子,赵嵩先走一步——黄泉路口,等你来续主仆情。”
夏静石叹息,似悲悯,又似欢愉。
他抬头,目光穿过风雪,首首钉向城楼。
那一瞬,凤戏阳错觉他在看自己,又像透过她,看夏静炎。
她指尖收紧,黑鲨刀出鞘一寸,雪光映出她冷白的脸。
“砍。”
少年皇帝的声音贴在她耳后,低而稳。
楼下,刽子手扬刀——
“咔嚓!”
不是人头落地,是夏静炎忽然握住她手,把出鞘的刀重重推回。
与此同时,一支冷箭自城楼暗角破空而出,钉进刽子手咽喉。
血喷三尺,雪幕炸开。
人群哗然,赵嵩趁机跃起,袖中寒光首取夏静石。
变故只在眨眼。
凤戏阳心跳骤停——前世,没有这一出!
“抱紧。”
夏静炎单手揽住她腰,另一只手按下女墙机关。
“咔哒”一声,两人脚下砖块下沉,首落城楼夹层。
黑暗裹来,风刀割面。
凤戏阳被按在冷硬的石壁上,少年皇帝贴着她背,呼吸滚烫。
“别怕,”他低声笑,“赵嵩只是饵,真正的戏在后面。”
“你算到了?”
“算到了夏静石会反咬,也算到了——”
他顿了顿,指尖拂过她颤抖的睫毛,“你会怕。”
凤戏阳转身,一把揪住他衣襟,声音发狠:“我怕的是你再受伤!”
黑暗里,少年皇帝沉默半息,忽然低头,吻住她。
不是浅尝,是掠夺,像把她的恐惧一口一口吞下去。
血腥味在唇齿间炸开——她咬破了他的唇,他却咬回来。
两人在狭窄的暗道里,像两头互相撕咬又互相取暖的兽。
不知谁的心跳先稳下来。
夏静炎抵着她额头,声音哑得不成调:“凤戏阳,听好了——”
“嗯?”
“待会儿出去,无论看见什么,别挡我刀。”
“那你也听好了——”
她踮脚,唇贴着他耳廓,“你若再掉一根头发,我就剃光夏静石的脑袋,给你陪葬。”
少年皇帝低笑,胸腔震动:“狠话我爱听。”
暗道尽头,有光。
风卷着血腥与雪粒灌进来。
夏静炎握紧她的手,五指相扣,像扣住一场未卜的命运。
“走,”他轻声道,“去收利息。”
凤戏阳眯眼,刀锋在暗处划出一弯冷月。
——夏静石,这次,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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