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的地龙烧得旺，凤戏阳却觉得冷。
那冷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前世夏静炎的血溅在她脸上，也是这种温度。
她打了个颤，夏静炎立刻察觉，伸手去探她额：“吓着了？”
声音是哑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锋利，却刻意放轻，像怕惊飞檐下栖雀。
凤戏阳没回答，只抬臂勾住他颈，猛地一口咬在他肩。
齿尖穿透锦袍，血腥味瞬间漫开。
夏静炎闷哼，却没推，反而把人往怀里摁得更紧。
“解气没？”他低笑，“不够再换一边。”
凤戏阳松口，舌尖舔到铁锈味，眼眶突然就热了。
——原来不是梦，他真的在呼吸，在疼，在纵容她撒野。
她把脸埋进那道细小的伤口，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夏静炎，我疼。”
少年皇帝心口一抽，像被钝刀割开。
他知她说的不是牙印，是前世那些没来得及愈合的窟窿。
他伸手，一寸寸抚过她脊背，像在确认骨头是否还完整。
“凤戏阳，”他唤她全名，一字一顿，“朕以天子血誓，此生再让你疼一次，便自刎谢罪。”
凤戏阳抬眼，泪珠挂在睫毛，将落未落。
“我要你活着，”她伸手点在他唇，“自刎太便宜，我要你长命百岁，日日给我梳头画眉，替我捧鞋喂药——做得到吗？”
夏静炎握住她腕，掌心滚烫：“成交。”
外头更鼓敲过三声，雪越下越大。
凤戏阳却睡不着，披衣下榻，赤足踩在地衣上。
夏静炎跟过来，蹙眉：“地上凉。”
她没回头，只伸手推开朱窗。
风卷着雪粒扑进来，吹得烛火乱晃。
远处，是夏静石的府邸，灯火未灭。
她眯眼，声音轻得像雪落：“他在磨刀。”
夏静炎站在她身后，单手阖窗，另一手揽住她腰：“朕知道。”
“你不问为何？”
“朕只问结果。”少年皇帝低头，吻落在她后颈，“你想让他死，还是让他生不如死？”
凤戏阳偏头，唇擦过他下颌：“我要他——眼睁睁看你坐稳江山，看我凤氏女母仪天下，看他毕生所求，一样也碰不得。”
夏静炎低笑，胸腔震动：“如你所愿。”
他打横抱起她，放回榻上，又扯过锦被裹成蚕蛹。
“睡，”他拍她背，“明日冬至，朕带你登城楼，看一场好戏。”
凤戏阳眨眼：“什么戏？”
“杀头戏。”少年语气温柔，像在哄孩子，“主角是夏静石安插在禁军的副统领，人头落地，血溅雪幕，一定很好看。”
凤戏阳往被窝里缩了缩，伸手拽住他袖口：“那你陪我睡，不许走。”
夏静炎和衣躺下，任她像八爪鱼缠上来。
烛影摇红，雪声敲窗。
凤戏阳把脸贴在他心口，听那咚咚跳动，忽然开口：“夏静炎，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
“从前有个公主，被嫁给一个暴君。她恨他，利用他，最后却为他收尸，抱着他哭瞎了眼。后来，她重生了，第一件事就是——”
“咬他？”少年接得自然。
“不，”她抬手抚过他肩上的牙印，“是爱他。”
夏静炎喉结滚了滚，半晌，低头吻她发顶：“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看雪里红梅。”
凤戏阳阖眼，却在他怀里轻轻哼起一首夙砂小调。
调子软糯，像春夜的风，一寸寸吹散前世血雾。
夏静炎静静听，首到怀里呼吸匀长，才伸手拂去她睫上雪水。
“凤戏阳，”他无声张口，“这一次，朕先爱你，再护你，最后——才坐这江山。”
窗外，雪压弯了梅枝。
一朵红梅悄然坠落，正粘在朱窗冰花上，像谁用血，点了颗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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