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在几名战士的合力撞击和使用少量炸药下，终于被强行破开。门后是一条狭窄、陡峭向下的石阶，弥漫着浓重的潮湿和尘土气味，手电光照进去，深不见底。
陆承钧亲自带领一个班的战士，毫不犹豫地追了进去。林晚星和刘科长则留在暗室，指挥其他人对教堂进行更彻底的搜查，并紧急调派部队，对教堂周边可能的所有出口区域进行封锁和拉网式搜索。
地道内的追击并不顺利。通道狭窄曲折，岔路繁多，显然经过精心设计和多年经营，有些地方还设置了简单的绊索和落石机关，虽然未能造成伤亡，却极大地迟滞了追击的速度。追出约莫一里多地后，地道到了尽头，出口隐藏在城外一条干涸河床的乱石滩下，早己人去楼空，只留下几个模糊的脚印，指向茫茫的荒野。
“北先生”再一次，在他们的合围之下，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事先周密的准备，成功脱身。
当陆承钧带着一身尘土和压抑的怒火返回教堂时，天色己经蒙蒙亮。搜查工作也基本结束，除了确认这条复杂的地道系统以及一些零星的生活痕迹（表明“北先生”在此潜伏己有一段时间）外，并没有找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那个枪手和“北先生”仿佛融入了清晨的薄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指挥点临时设在了教堂残破的大厅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一次精心策划、动用重兵的抓捕行动，最终却以目标核心人物从容逃脱告终，这对所有人的士气都是一个打击。
刘科长脸色铁青，一拳砸在翻倒的长椅上：“又让他跑了！这个老狐狸！”
陆承钧沉默地擦拭着配枪，眼神冰冷，他心中的挫败感和愤怒丝毫不亚于刘科长，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戏弄后的凛然。这个“北先生”，不仅狡猾，而且极其擅长心理博弈，他将见面地点选在教堂，弹奏风琴制造混乱，利用对话分散注意力，最终凭借早己准备好的地道金蝉脱壳……这一连串的设计，堪称一场完美的逃脱艺术。
林晚星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沉浸在愤怒和沮丧中。她站在那架己经安静下来的老旧风琴前，手指轻轻拂过落满灰尘的琴键。她在回忆，回忆“北先生”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他并不想杀我。”林晚星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看向她。
“如果他真想杀我，在制造混乱的那一刻，他有更好的机会，或者完全可以在风琴里设置真正的致命机关。但他没有。”林晚星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他大费周章，冒着巨大的风险要求见我，目的似乎……更倾向于观察、评估，甚至……招揽。他的逃脱计划，也更像是早就预备好的保命手段，而非同归于尽的杀招。”
陆承钧蹙眉：“你的意思是，他见你，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清除你这个‘变数’？”
“至少不完全是。”林晚星走向那张“北先生”坐过的藤椅，仔细检查着，“他提到‘影狐并非一人’，‘根须更深更远’，还说什么‘游戏刚刚开始’。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个穷途末路者的话，更像是一个……自认为依旧掌控着局面的棋手，在向对手展示棋盘的广阔。”
她蹲下身，在藤椅的腿部，一个极其不显眼的位置，发现了一点不同于灰尘的、细微的白色粉末。她用指尖小心翼翼沾起一点，凑近鼻尖闻了闻，有一股极淡的、类似中药材的味道。
“这是……白芷粉？”她不太确定，将其小心收集起来，准备带回去化验。
“他认为他还在掌控局面？”刘科长走过来，语气沉重，“虽然他跑了，但我们在延安的网络几乎被连根拔起，他损失了周明、沈墨言这些重要爪牙，他自己也成了丧家之犬，还能有什么局面？”
“这正是我们需要搞清楚的。”林晚星站起身，眼神锐利，“他凭什么还如此自信？他的底气来自哪里？是那个逃脱的枪手所代表的、我们尚未知的武装力量？还是他口中那个更深、更远的‘根须’？那个可能延伸到延安之外，甚至……更高层的‘影狐’网络？”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的确，如果“影狐”真的如“北先生”所说，是一个庞大网络，那么他们在延安的行动，或许真的只是斩断了其一条主要的触手，而非摧毁其大脑和心脏。
“北先生”的逃脱，固然令人挫败，但他这次冒险现身，也并非没有留下痕迹。他展现出的个人特质、他话语中透露的信息、以及这教堂和地道所代表的经营深度，都为他们勾勒出了对手更清晰的轮廓——一个拥有深厚文化底蕴、精通心理博弈、布局深远、且极度自信与危险的敌人。
“他说的对，游戏，或许真的才刚刚开始。”林晚星望向教堂破败的穹顶，那里有一道裂缝，透进了黎明的微光，“只不过，棋手，不再只有他一个。我们也看清了更多棋盘的脉络。”
她看向陆承钧和刘科长，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接下来，我们要查的，不再是延安城内某个具体的特务，而是要挖出‘影狐’这条毒蛇，在整个边区和更广大范围内的所有巢穴和联系！要搞清楚，那个‘北先生’，究竟是谁，他的真实身份和背景是什么！还有，他最后那充满底气的自信，究竟源于何处！”
陆承钧重重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枪：“那就挖地三尺！把他的根，全都刨出来！”
刘科长也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郁闷：“我立刻向中央汇报情况，请求扩大调查范围和权限。这个‘影狐’，将是我们未来一段时间内，最重要的对手！”
晨曦彻底驱散了夜色，将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尽管经历了又一次的失利，但战士们眼中的迷茫和挫败己经渐渐被更坚定的决心所取代。
林晚星走出教堂，沐浴在晨光中。她知道，与“影狐”的这场博弈，己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面。这不再仅仅是一场猫鼠游戏，而是一场关乎信念、智慧和意志的宏大棋局。
“北先生”落下一子，成功脱身。现在，轮到他们，落下下一步了。而她，这位被对手称为“惊鸿”的棋手，己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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