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车！” 车夫低声催促，掀开厚重的棉帘。郑明轩刚坐稳，车夫就拉起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飞快地奔入错综复杂的小巷。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急促。苏子榆坐在车边，掀开车帘的一角往后看，就在黄包车拐过第一个街角时，监狱方向传来了密集如爆豆般的枪声！“砰！砰！砰！” 枪声隔着巷子传过来，却像敲在她心上。她的手紧紧攥着车帘，指节泛白，心里默念：许亦辰，你一定要活着。
将郑明轩安全送到秘密据点后，苏子榆连口水都没喝，立刻往百乐门赶。她换回那身墨绿色丝绒旗袍，领口的金线缠枝纹在灯光下闪着光，描了精致的眉，涂了艳丽的口红，可对着镜子时，却发现自己的眼神里满是慌乱，连画眼线都手抖了两次。她用指尖蘸了点胭脂，轻轻拍在脸颊上，强迫自己镇定——只有回到“苏玉”的身份里，才能不引起怀疑，才能等许亦辰的消息。
百乐门依旧是一派醉生梦死的景象，爵士乐在大厅里流淌，水晶灯的光晃得人眼晕，男人们的笑谈、女人们的软语，盖过了所有的惊心动魄。苏子榆强颜欢笑，端着酒杯周旋在宾客之间，和客人跳舞时，甚至踩错了两次节拍。她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那扇鎏金大门，心里像悬着一块石头，既盼着许亦辰出现，又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夜深了，客人渐渐稀少，乐队也开始收拾乐器，水晶灯的光暗了几分。就在苏子榆以为许亦辰可能出事时，大门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许亦辰换了一身剪裁优雅的深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袖口的纽扣是珍珠的，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看起来风度翩翩，毫发无伤，甚至还和几位相熟的宾客笑着寒暄，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偶尔抿一口，姿态从容。可苏子榆的特工本能让她立刻注意到——他左手的动作比平时僵硬，举杯时手肘贴得很紧，白色衬衫的袖口下，隐约透出一小截洁白的纱布，被灯光映得有些显眼，那纱布边缘还沾着一点没洗干净的血渍。
“苏小姐，今晚月色如此迷人，能否赏光共舞一曲？” 许亦辰走到她面前，微微躬身，伸出右手，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是强撑出来的从容。
悠扬的华尔兹适时响起，苏子榆将手放进他的掌心。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却比平时用力了几分，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安全。两人滑入舞池，身影在旋转的光影中交织，他的右手扶着她的腰，力道平稳，可左手始终自然地垂在身侧，很少动作，偶尔摆动时，也能看出他在忍着疼痛。
“你受伤了。” 苏子榆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淹没在音乐里，目光落在他不自然的左臂上，心里的担忧又重了几分——那伤口肯定不浅。
“一点小擦伤，不碍事。” 许亦辰的唇角依旧维持着完美的社交微笑，仿佛在谈论今晚的月色，“郑教授安全抵达了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苏筱草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只有苏子榆知道，他其实很在意计划是否成功。
“安全了。谢谢你。” 苏子榆的声音里满是真诚的感激，随即追问，“为什么临时改变计划？你本可以和他一起撤出来的。” 她的眼神里满是疑惑，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他明明可以不用冒险，明明可以和他们一起安全离开。
许亦辰引领着她完成一个流畅的旋转，两人的距离贴得很近，他的气息温热地拂过她的耳畔：“如果我一同消失，李士群会立刻断定我有问题。”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会发动76号所有力量，在整个上海搜捕我们，到时候，郑教授刚脱离险境，又要被追，你在百乐门的身份也会暴露，谁都难逃。”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留下来，扮演一个被劫持后侥幸脱身的人质，能把所有怀疑引向郑明轩的单独越狱，既为我争取时间，也为你们的撤离扫尾。”
“他们……相信了这套说辞？” 苏子榆还是有些担心，李士群那么多疑，不会轻易相信的。
“暂时相信了。” 许亦辰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故意让守卫‘救’了我，还‘受了伤’，李士群看我狼狈的样子，暂时没起疑。” 他说话时，眼神扫过舞池边缘的宾客，确认没人注意他们，才借着一个转身的动作，左手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整齐的纸团——那纸团被他捏得有些发皱，边缘还沾着一点墨水。他趁着揽住她腰的瞬间，将纸团塞进了她的掌心，指尖在她手心里轻轻按了一下，示意她收好。他的动作流畅自然，连旁边端着托盘的侍者都没察觉。
“佐藤大佐下周的详细行程安排。”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情人间的絮语，内容却冰冷如刀，“包括他几次罕见单独外出时的具体路线、准确时间和护卫配置。”
苏子榆的心跳骤然加速！佐藤——那个参与了苏家灭门案的刽子手，那个双手沾满她家人鲜血的恶魔！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纸团，纸角硌得手心发疼，却让她感受到了复仇的希望——这是她等待了三个月的机会，是她活下去的意义。她抬起头，首视着许亦辰深邃的眼眸，忍不住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她想知道，他到底是为了组织的任务，还是真的记挂着她的仇，记挂着苏慕云教授的托付。
许亦辰的目光在流转的灯光下显得复杂难辨，有坚定，有隐忍，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温柔。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承诺过苏教授，会照顾你。”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况且，佐藤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除掉他，对你我，对整个抗战事业，都有利无害。” 他没说的是，从看到苏家灭门的情报时，他就暗自发誓，要帮苏子榆报仇——不仅因为苏慕云是他敬重的前辈，更因为，他早己把她的仇，当成了自己的事。
华尔兹渐渐接近尾声，两人的身影在水晶灯下旋转，像一对沉浸在浪漫里的恋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掌心藏着足以改变局势的秘密，他们的心里，装着家国的大义和未完成的仇恨，每一步舞步，都踩着生死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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