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海”三个字像一道闪电，狠狠劈在苏子榆心上！她浑身剧烈一震，手脚瞬间冰凉，脑海里炸开苏家惨案的画面——父亲倒在书房的血泊里，母亲紧紧抱着三岁的小堂弟，身体己经凉透，哥哥的胸口插着一把日军的刺刀，嫂嫂的旗袍被染成了红色……就是这个周明海！当年就是他带着76号的特务冲进苏家，指着父亲书架上的“禁书”，说苏家“通共”！
仇恨像火山一样瞬间喷发，淹没了所有理智。苏子榆双眼赤红，猛地从旁边一个汉子手里夺过一根沉重的枣木棍，手指死死攥住木棍，指节泛白，手臂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她像疯了一样冲向被按在地上的周明海，嘶吼着：“畜生！还我家人命来——！”
“子榆！冷静！”许亦辰强忍着胸口的闷痛，冲上前从后面死死抱住她的腰，用受伤的左肩顶住她的后背，“留活口！他知道内奸的线索，杀了他就断了路！”
周明海被按在地上，却抬起头，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哈哈哈！苏家竟然还有你这么个小贱人活着！可惜啊！当年没把你们全家斩草除根！”他的笑声像刀子一样扎在苏子榆心上，“谁让你们苏家不识时务？皇军要的是顺从，你们偏要搞什么‘家国大义’，活该！”
“你闭嘴！”苏子榆猛地挣脱许亦辰的束缚，一棍狠狠砸在周明海的脸上！“啪”的一声闷响，周明海的鼻血瞬间喷了出来，几颗牙齿混着血沫吐在地上。“说！为什么害我家？！就为了那几本破书？！”她还要再打，许亦辰再次扑上来，用身体紧紧护住周明海，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而坚定：“够了，子榆。再打下去，他就死了。我们要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所有真相，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才是对你家人最好的告慰。”
苏子榆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眼泪像决堤的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许亦辰的衣襟上。她手里的木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多年积压的悲痛、恐惧、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许亦辰紧紧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衣服，眼神却冷得像冰，望向地上昏死过去的周明海——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叛徒，绝不会有好下场。
林婉清示意几个青壮年将周明海和其他特务拖到柴房关押，又安排人加强园子西周的警戒，尤其是后山地道的入口。园子里重新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仇恨的气息，却久久难以散去。火把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晃，映得地上的血迹格外刺眼，竹影在光里晃动，像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血仇叹息。
许亦辰扶着苏子榆坐在廊下的石凳上，给她递了一杯温水。苏子榆接过杯子，手指还在颤抖，水洒了不少在衣襟上。她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水面，眼前又浮现出家人的脸——父亲教她读书时的温和，母亲为她缝衣服时的专注，哥哥带她放风筝时的笑容……这些画面像碎片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每一片都带着血的颜色。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苏子榆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当年他带着特务来的时候，我躲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到他指着父亲的书，说那是‘通共的证据’。我看着父亲被他推倒，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烽火夜莺 看着母亲被特务抓住……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许亦辰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唯有陪伴能让她稍微好受些。他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父亲被日军带走时的场景，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叮嘱——他们都是被战争和仇恨裹挟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亲人的遗志，继续走下去。
林婉清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布巾，递给苏子榆：“擦擦脸吧。”她的声音比之前柔和了些，“周明海是许牧师当年救过的人，没想到……他会背叛。”她叹了口气，“人心啊，在乱世里，最是难测。”
“他知道内奸的事吗？”许亦辰抬头看向林婉清，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如果能从周明海口中问出内奸的身份，就能少走很多弯路，也能避免更多人牺牲。
林婉清点了点头：“应该知道。他是76号的小队长，负责苏州地区的情报搜集，内奸肯定和他有联系。明天一早，我们就审他，一定能问出有用的东西。”她看向苏子榆，“苏小姐，你放心，我们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苏子榆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泪光，却多了一丝坚定：“谢谢你们。”她看向许亦辰，“我们不能一首躲在听雨轩，等问出内奸的身份，我们就去重庆，完成父亲未完成的事。”
许亦辰的“好”字很轻，却像一颗定海神针，落在苏子榆慌乱的心尖上。夜色渐深，园子里的气灯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廊下那盏风灯还亮着，昏黄的光透过灯罩，在青石板上投下一圈模糊的光晕，将两人一坐一站的身影拉得很长。
苏州河的水声从远处飘来，“哗啦、哗啦”，混着偶尔几声狗吠，成了这夜唯一的背景音。风穿过竹林，竹叶摩擦的“沙沙”声里，还带着几分秋夜的凉意。苏子榆往许亦辰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抵着他的胳膊——他的衬衫还带着白日的余温，隔着布料，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这心跳声像节拍器，慢慢抚平了她心底的惊涛骇浪。她闭上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却第一次在逃亡的路上，感到了一丝踏实。
“我以前总觉得，报仇是唯一的出路。”苏子榆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可现在才知道，这条路这么难，还会连累这么多人。”
许亦辰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他的掌心带着薄茧，却很温暖，能驱散她指尖的冰凉。他看向园子里的竹影，想起父亲当年被带走时，也是这样的夜晚，只是那时没有风灯，只有宪兵队的车灯，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连累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侵略者和叛徒的错。”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们走下去，不只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不让更多人像我们一样，失去家人。”
这一夜，许亦辰几乎没合眼。他靠在廊柱上，目光始终落在苏子榆的睡颜上，偶尔抬手帮她拢一拢滑落的外套。天快亮时，竹林里透出一丝微光，淡青色的，慢慢染亮了东方的天空。苏子榆终于醒了，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却没了昨夜的崩溃，只剩下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她抬起头，看向许亦辰苍白的脸——他的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显然也一夜未眠，左肩的绷带似乎又紧了些，想必是昨夜冲出去救人时牵扯到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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