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帮我报仇的，对吗？”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字字清晰，“所有参与苏家惨案的人，周明海，李士群，佐藤……一个都不能少。”
许亦辰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着她掌心的茧——那是她练枪、逃亡留下的痕迹。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燃着复仇的火，却也藏着未灭的柔软。“我以我父亲的名义发誓。”他的声音郑重得像在宣誓，“也以我自己的生命起誓——害你家人的人，必付出代价。”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不是私刑。我们要让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的罪行，接受正义的审判。这样，你父母的在天之灵，才能真正安息。”
晨光穿过竹叶的缝隙，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金色的光斑跳跃着，像撒了一把细碎的希望。经历过码头的伏击、江上的狙击、听雨轩的夜袭，还有此刻共同面对的血仇，他们之间的猜疑早己淡去，只剩下一种生死与共的默契——像两棵在风暴里相互支撑的竹，根须早己缠在了一起。
周明海被关在听雨轩地下最深的储藏室里。那是间低矮的地窖，墙壁上渗着水珠，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米粮的霉味和泥土的腥气，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挂在横梁上的小油灯，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角落里蜷缩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格外压抑。
他的双手被粗麻绳反绑在身后，绳结勒得很紧，手腕处己经磨出了血痕；嘴里塞着一团脏布，布巾上沾着泥土和血污，堵住了他所有的叫喊。门外守着两个穿短打的小伙子，是林婉清最信任的人，手里握着磨得发亮的短刀，眼神警惕地盯着每一个经过的人——林婉清特意吩咐过，哪怕是送水送饭，都要经过她亲自检查，绝不能给周明海任何传递消息的机会。
苏子榆几乎整夜没合眼。闭上眼，就是周明海狞笑的脸，就是家人倒在血泊里的画面，那些刺耳的“小贱人”“活该”，像针一样反复扎着她的神经。天刚蒙蒙亮，她就攥着衣角，找到了在竹韵斋窗边沉思的许亦辰——他正对着父亲留下的那本圣经发呆，书页上的弹孔还清晰可见。
“我要亲自审他。”苏子榆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
许亦辰转过身，脸色在晨光里依旧苍白，左肩的伤口让他抬手时动作有些迟缓。他看着苏子榆眼底的红血丝，看着她紧绷的下颌，心里清楚，这场审讯，她必须在场——那是她的家人，她的仇恨，没人能替她承受。“审讯需要冷静，不能被愤怒牵着走。”他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他是老特务，最会用挑衅激怒人，一旦你乱了阵脚，他就绝不会开口。我来主审，你在旁边听着，好吗？”
“不。”苏子榆摇头，眼神里燃着近乎偏执的火焰，“我要亲自问他，问他为什么要带特务闯进我家，问他为什么要诬陷我父亲，问他背后还有谁！苏筱草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却没有一丝退缩，“那是我的家人，我有权知道所有真相。”
许亦辰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他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轻声叮嘱：“无论他说什么，都先忍一忍。我们要的是线索，不是一时的痛快。”
地窖的门被推开时，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周明海蜷缩在角落的麻袋上，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抹本能的恐惧，待看清是苏子榆和许亦辰，那恐惧瞬间变成了破罐破摔的挑衅——他咧开嘴，露出缺了几颗牙的牙龈，嘴角还沾着干涸的血渍，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狗。
苏子榆走上前，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她猛地扯掉周明海嘴里的布团，布巾摩擦着他的嘴角，留下一道红痕。“周明海！”她的声音在地窖里回荡，冰冷得像地窖的墙壁，“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我家到底哪里得罪了你？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周明海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落在苏子榆脚边，他歪着脖子，发出嘶哑的笑：“小贱人！你以为抓了我就能报仇？李主任和佐藤大佐很快就会找来，到时候你们全都得死！”他的笑声尖锐，在狭小的地窖里撞出回音，“老子就是要看着你们陪葬！”
许亦辰上前一步，挡在苏子榆身前。他没有发怒，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明海，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周先生，你现在是阶下囚。合作，能让你少受点苦；顽抗，只会让你死得更难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明海手腕的血痕，“你该知道，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开口？”周明海笑得更疯了，眼泪都快笑出来，“我要是说了，李主任能让我死无全尸！横竖都是死，老子凭什么帮你们这群共党和军统叛徒？”
苏子榆强压下冲上去撕碎他的冲动，她蹲下身，眼神死死盯着周明海：“我父亲与你无冤无仇，他一生只知读书、资助学生，从没碰过政治！你为什么要诬陷他‘私通重庆’？是不是有人许了你好处？还是你有把柄被人攥着？”
周明海的眼神突然闪了一下，像被什么刺中了。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这细微的停顿没能逃过许亦辰的眼睛——他立刻追问，语气更锐利：“你刚才说‘合作’，和谁合作？我父亲当年救过你，你却转头投靠日本人，到底是谁拉你下水的？”
“合作”两个字像针，扎在了周明海的痛处。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眼神里的挑衅变成了慌乱，他死死闭上嘴，牙齿咬得咯咯响，无论苏子榆再怎么逼问，许亦辰如何旁敲侧击，他都不肯再吐一个字，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瞪着他们，像在掩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地窖里的油灯又跳动了一下，光影落在周明海紧绷的脸上，映出他眼底的恐惧。许亦辰知道，他己经摸到了突破口——“合作”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阴谋，甚至可能与那个潜伏在内部的内奸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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