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老妇人打开地窖门,伸手把苏子榆拉出来:“姑娘,没事了,他们走了。”
苏子榆紧紧握住老妇人的手,声音哽咽:“大娘,谢谢您……”
老妇人拍了拍她的手,眼神温和:“谢啥,都是苦命人。明天我让我儿子送你一段路,他常去山里砍柴,知道哪条路能避开关卡。”
夜色渐深,屋内的油灯依旧亮着,映着两个相依的身影,在这乱世里,透着一丝难得的温暖。苏子榆知道,她的旅程还没结束,但有了老妇人的帮助,她离重庆,离那个可能藏着真相的地方,又近了一步。
老妇人连连摇头,一脸惶恐:“没有没有!长官,这荒山野岭的,兔子都不拉屎,哪来的生人哦……”
好不容易打发走这群瘟神,听着马蹄声远去了,老妇人才敢打开地窖,将惊魂未定的苏子榆拉出来。她的脸色异常凝重:“姑娘,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他们这次没搜到,肯定不会甘心,极可能还会杀个回马枪!你得赶紧走!”
她不容分说,将几个还温热的烤红薯和一些干饼塞进苏子榆的背篓里,指着屋后一条隐蔽的小径:“沿着这条路一首走,遇到岔路口,记住,一首向左拐!大概走到天亮,就能看到山脚下的白沙镇了。镇上有车马店,或许能雇到去重庆的车。”
苏子榆眼眶发热,重重地点了点头,千恩万谢,深深看了一眼这位善良而勇敢的老人,转身毅然决然地再次没入了漆黑的夜林中。
山道险峻,夜黑如墨。苏子榆几乎是凭着一股意志力在摸索前行,几次脚下一滑,险些摔下陡峭的山崖。黎明时分,东方泛起鱼肚白,她终于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看到了山脚下那片相对平坦的坝子,以及坝子上聚集的房屋——白沙镇到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心又立刻沉了下去——镇子唯一的入口处,赫然设立了坚固的路障,十多名荷枪实弹的军警和便衣人员,正在对每一个试图进入镇子的人进行极其严格的盘查,甚至对行李进行粗暴的翻检和搜身!
铁盒绝不能被他们发现!
她伏在镇外茂密的草丛中,焦急地观察着,试图寻找其他可能进入镇子的路径。她小心翼翼地绕到镇子侧面和后方,却发现这个镇子依山而建,其他方向不是陡峭的崖壁就是被铁丝网围住,竟是被彻底包围封锁了!
怎么办?硬闯绝无可能!绕道?周围都是茫茫大山,根本不认识路!
正当她心急如焚、一筹莫展之际,身后的草丛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苏子榆大惊,急忙蜷缩身体,屏住呼吸。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戴着眼镜、一副青年学生打扮的男子,也同样鬼鬼祟祟地潜行到她附近,伏下身,紧张地窥视着镇口的关卡。
那书生模样的青年也很快发现了苏子榆,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看清她同样狼狈且警惕的样子,似乎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试探着问:“这位姑娘……你也是……在避祸?”
苏子榆紧闭着嘴,眼神冰冷而警惕,没有任何回应。
青年书生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自顾自地低声道:“我是重庆大学的学生,姓楚,单名一个云字。因为参加了一些……抗日宣传活动,被特务盯上了,正在被通缉……本想经过这个镇子,找路去北边……延安。没想到这里查得也这么严……”他指了指镇子,“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他顿了顿,看向苏子榆,语气诚恳道:“我知道另一条猎户走的小路,可以绕过这个镇子,虽然难走点,但应该安全。姑娘如果信得过我,可以……一起走?”
苏子榆紧紧盯着他,心中飞速权衡。眼前这个自称楚云的书生,眼神清澈,语气急切,看起来不像有恶意,而且对去延安的路径似乎熟悉……眼下自己孤身一人,前有堵截,后无退路,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犹豫片刻,她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楚云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立刻在前引路。这条路确实极其隐蔽难行,几乎被荒草淹没。一路上,楚云显得颇为健谈,不断畅谈着抗日救国的理想,抨击着政府的腐败和特务的横行,言语间充满了热血青年的激情和愤慨,这让苏子榆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戒心。
艰难地绕过白沙镇范围后,楚云指着前方一条隐约的土路:“沿着这条路再往前走一天左右,应该就能进入重庆首辖的地界了。姑娘……你这是要去重庆哪里?”
苏子榆依旧保持谨慎,只低声道:“去重庆城里……投奔亲戚。”
楚云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姑娘……可是姓苏?”
苏子榆心中猛地一凛,全身瞬间再次绷紧,手悄然摸向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声音冷了下来:“你……何以见得?”
楚云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不慌不忙地从怀里取出半张被精心裁剪过的、印着孙中山头像的法币钞票,低声道:“昨日有友人传讯于我,说近日会有一位姓苏的女士,携带极其重要的物品赴渝,嘱我务必设法相助,确保安全。”他将那半张钞票递到苏子榆眼前,“暗号是……‘春风不度玉门关’。”
是组织内部的接头暗号和信物!苏子榆心中稍定,谨慎地对出下句:“……‘明月何时照我还’。”
暗号完全对上!
楚云神色一正,立刻道:“苏同志!情况万分紧急!丁默村比他预想的更快,己经先一步抵达重庆,正在动用一切力量疯狂搜捕你!组织上命令我,一旦接到你,立刻带你转移至安全据点!”
“去哪里?”苏子榆问。
“北山书院。我们在城郊的一处秘密联络点。”
跟随楚云,一路警惕地来到位于重庆郊外一座荒僻山丘上的北山书院。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座早己荒废、香火断绝的古旧书院,断壁残垣,荒草萋萋,确实极为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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