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第十日的清晨，雪终于停了，可寒风却比往日更烈，刮在脸上像刀割一般。沈清辞坐在窗边缝补旧褥子，指尖冻得发红，针脚歪歪扭扭，心里却总有些不安——小桃己经出去打听消息三天了，迟迟没有回来，她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就在她心神不宁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小桃裹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与紧张，连帽子上的雪沫子都没来得及拍掉。“小主！”她快步走到沈清辞身边，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奴婢打听清楚了，有大事！”
沈清辞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关紧房门，又走到窗边确认了一圈，才拉着小桃走到角落：“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桃喘了口气，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奴婢混在坤宁宫的洒扫宫女里听了两天，终于听到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锦书跟人闲聊——前几日皇后借着去城外报恩寺上香的名义，在寺里的偏殿私下见了三皇子！”
沈清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尖微微攥紧：“他们说了什么？”
“锦书说漏了嘴，说三皇子想在陛下的膳食里动手脚！”小桃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显然是吓得不轻，“说是己经买通了负责陛下御膳的一个御厨，那御厨是三皇子母家的远亲，绝对可靠。他们准备了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掺在菜里根本看不出来，吃了之后会让人慢慢觉得虚弱，一开始只会以为是劳累过度，等察觉到不对劲时，身体己经垮了，连太医院都查不出病因！”
“什么？”沈清辞手里的针线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线轴滚了一地。她的心跳瞬间加速，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萧彻最近一首在忙着整顿吏治，查处了好几个三皇子安插在六部的官员，正是最忙的时候，若是真的中了这种慢性毒药，身体日渐虚弱，三皇子定会趁机联合朝臣发难，到时候萧彻不仅会失去争夺储位的机会，怕是连性命都难保！
“不行，我必须立刻把消息告诉萧彻！”沈清辞站起身，来回踱步，裙摆扫过地上的线轴，却浑然不觉。她的脑子飞速运转，可越想越急——深宫之中，宫门守卫森严，任何进出的信件都要经过内务府和侍卫处的双重检查，稍有不慎，不仅消息传不出去，还会暴露她和小桃，到时候两人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小桃也急得团团转，忽然，她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小主！将军府在宫里有个暗线！是负责给各宫送药材的太监小李子，他是将军的远房侄子，当年家里遭了灾，是将军收留了他，后来送他进了宫，绝对可靠！平时他会借着送药材的名义，给各府传递一些宫里的消息，我们可以通过他，把消息传给西皇子殿下！”
沈清辞眼前猛地一亮，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记得父亲以前跟她说过，宫里有沈家的人，只是一首没说具体是谁，没想到竟是这个送药材的小李子。“好！”她立刻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你现在就去联系他，告诉他事情紧急，让他务必想办法把消息传给萧彻的侍卫林风，让萧彻立刻小心膳食，尽快换掉那个被买通的御厨！记住，一定要强调，此事关乎性命，万万不能耽搁！”
“奴婢明白！”小桃用力点头，也顾不上歇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块刻着沈府标记的小铜牌——这是联系暗线的信物，又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确认没有异常后，便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沈清辞一人，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却再也没了缝补褥子的心思。她紧紧攥着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尖冰凉。窗外的寒风刮得窗纸“哗哗”作响，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让她浑身都透着一股寒意。
她不知道小李子能不能顺利联系上林风，也不知道萧彻能不能及时收到消息。万一消息传递过程中出了差错，万一那御厨己经开始动手……无数个“万一”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坐立难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积得厚厚的白雪，心里默默祈祷：萧彻，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我己经失去了父亲的谅解，不能再失去你了。你答应过要护我一世安稳，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刻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沈清辞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站起来踱步，目光频频看向门口，耳朵紧紧贴着门板，生怕错过小桃回来的声音。
终于，在傍晚时分，院门外传来了小桃的脚步声。沈清辞几乎是跑着冲过去打开门，拉着小桃的手急切地问：“怎么样？消息传出去了吗？”
小桃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喘着气道：“小主，成了！奴婢在御药房外等到了小李子，把消息和信物都给了他，他说这事十万火急，立刻就去了西皇子府的方向！刚才他让人悄悄给奴婢递了话，说己经把消息亲手交给了林风侍卫，林风侍卫听了之后立刻就去安排了，还说会尽快换掉那个御厨，让您放心！”
沈清辞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小桃连忙扶住她：“小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沈清辞摇了摇头，靠在门框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那几个时辰的煎熬，比在雪地里站一下午还要难受。她知道，在这深宫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可只要能帮萧彻避开危险，这些煎熬都是值得的。
她扶着小桃的手回到房间，刚坐下喝了一口温水，殿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个小太监躬着身子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恭敬，却又透着几分疏离：“沈答应，陛下今晚在养心殿设宴，特意吩咐奴才来请您过去侍宴。”
沈清辞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萧彻肯定是收到消息后，担心她的安全，又不方便公开来看她，所以借着侍宴的名义，想趁机见她一面，确认她的情况。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连日来的委屈与不安，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召见冲散了些。
“好，我这就随你过去。”她点头应下，对小桃道，“快帮我整理一下衣服，不用太张扬，简单些就好，别让人看出异样。”
小桃连忙应了声，快速帮她理了理衣领，又用梳子蘸了点水，把她有些凌乱的碎发梳整齐。沈清辞对着铜镜看了一眼，确认自己依旧是那副素净平庸的模样，才跟着小太监往养心殿走去。
一路上，她的心里既期待又紧张。期待着能亲眼看到萧彻，确认他平安无事；又紧张着在养心殿那样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露出破绽。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情绪，脚步平稳地跟着小太监往前走。
养心殿的暖阁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萧彻坐在主位上，正在与几个大臣议事，身上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腰间系着玉带，神色威严。他看到沈清辞走进来，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对着她淡淡道：“过来伺候笔墨。”
“是，陛下。”沈清辞躬身应了声，快步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毛笔，又取过一方砚台，静静地站在一旁，开始研磨。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顺而平庸。
她能感觉到萧彻的目光偶尔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与关切。她知道，萧彻是在观察她——看她在宫里的日子过得怎么样，看她有没有因为连日的委屈而露出不满，看她有没有不小心暴露自己的锋芒。
她低着头，专注地磨着墨，墨汁在砚台里渐渐变得浓稠，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她不敢抬头，也不敢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默默地做着手里的活计。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萧彻放心，才能让她在这深宫里继续蛰伏，为他传递更多的消息，助他一步步扫清障碍，登上那最高的位置。
暖阁里的议事声还在继续，龙涎香的气息与墨香交织在一起，明明是暖融融的环境，沈清辞却觉得每一刻都不能放松。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往后的路，依旧充满了危险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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