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火车站,站台上,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人。
这是一个时代的独特风景。考上大学,就像古时候的“中状元”,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一个人去上学,往往是全家,甚至整个单位的人,前来送行。
红星厂的队伍,无疑是站台上,最庞大的。
母亲陈秀娥,紧紧地拉着林婉婉的手,从早上,就一首红着的眼圈,此刻,更是泪如雨下。她有千言万语想叮嘱,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那几句:“照顾好自己,要按时吃饭,天冷了,记得加衣服……”
林婉婉微笑着,一一应着,帮母亲擦去眼角的泪水。
李晓红也哭得,像个泪人。她抱着林婉婉,哽咽着说:“婉婉,到了北京,一定要给我们写信!每个星期,都要写!”
“好,我一定写。”
王栋站在一旁,眼圈也红了,他拍着胸脯保证:“婉婉你放心!到了大学,我一定帮你,看好晓红!”
林国强和陈静,也来了。他们站在人群的外围,有些羞涩,却又无比真诚地,对着林婉婉,挥了挥手。
“姐!一路顺风!”
林婉婉看着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而在所有人的最外围,陆承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挤上前去。他只是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那个,被众人包围在中心的,他心爱的姑娘。
“呜——”
火车的汽笛,拉出了长长的,催人离别的嘶鸣。
上车的时间,到了。
陆承安走上前,自然地,从林婉婉手中,接过了那个沉重的行李箱。
“我送你上去。”
他提着箱子,走在前面,为她,在拥挤的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到了车厢里,他将箱子,稳稳地,放在行李架上。然后,转过身,看着她。
车厢里,人声嘈杂。但在此刻,他们两人的世界里,却仿佛,只剩下了彼此。
“到了,就给我发个电报,报平安。”他低声说。
“嗯。”
“钱要是不够花,就发电报回来,我让财务科给你寄。”
“嗯。”
“照顾好自己。”
“……嗯。”
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这最简单的三个字。
火车的车轮,开始缓缓地,滚动了起来。
“我……我该下去了。”陆承安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
“陆承安,”林婉婉却突然,叫住了他,“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照顾好我们的厂。”
“……好。”
陆承安跳下还在缓慢行驶的火车。他没有再回头,只是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站台的最前方,然后转过身,在那个最显眼的位置,停了下来。
林婉婉靠在车窗边,看着那个,在人群中,如青松般挺立的身影。
火车,越来越快。
站台上的人影,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母亲的哭声,朋友的挥手,都渐渐地,被抛在了身后。
但只有那个身影,始终,清晰地,印在她的眼底。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首到火车,转过一个弯,将整个站台,都彻底甩在了视线之外。
林婉婉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下了一滴眼泪。
她迅速地,将它擦去。然后,转过身,看向火车前进的方向。
窗外,是广阔的田野,和一轮,正在冉冉升起的,冬日的朝阳。
她的脸上,重新,露出了一个坚定而灿烂的微笑。
再见了,平阳。
你好,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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