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己深。
江城的霓虹在金碧辉煌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外，被拉扯成一片模糊而璀璨的光海。
沈澈站在窗前，背对着空旷的办公室，身影被城市的繁华映衬得有些孤高。他没有开灯，只点燃了一根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忽明忽灭，如同他此刻深不可测的心思。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细却干练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苏晚晴。
距离沈澈下达指令，仅仅过去了不到六个小时。
她换下了一身职业套裙，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发梢还带着一丝夜里的凉意。她的脸上写着明显的疲惫，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任务完成后的精光与一丝难以言状的凝重。
她走到沈澈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放在了桌子正中央。
“澈哥，都查到了。”
苏晚晴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沙哑，似乎是奔波许久后的结果。
“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
沈澈没有回头，只是将指间的烟蒂在窗沿上轻轻捻灭，目光依旧投向那片无尽的夜色。
“说。”
一个字，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平复某种情绪。她拉开档案袋，从里面拿出几份复印的报纸、手写的笔记和一些泛黄的资料影印件。
“我动用了之前在金碧辉煌积累的所有人脉，花了不少钱，才打通了几个关键环节。”
她的叙述简洁而高效，完全是一副得力干将的模样。
“市图书馆那边，我找了个老关系，让他半夜开了档案室的门，调出了三年前所有的报纸缩微胶卷。我一张张翻，终于在两年前一份己经停刊的《江城都市报》角落里，找到了关于‘蓝色妖姬’香水的报道。”
“工商局那边更麻烦，两年前的商业处罚档案早就封存了。我托人找到了一个退休的老科长，请他吃了顿饭，又塞了个大红包，他才松口，凭着记忆帮我指了路，让我从故纸堆里找到了这款香水的下架记录。”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沈澈能想象到这几个小时里，她是如何在江城的夜色下穿梭，用金钱和人情，撬开一个个尘封的秘密。
这个曾经在包厢里被欺负得只会掉眼泪的女孩，如今己经能独当一面，成为他手中最锋利、最可靠的一把刀。
“结果呢？”沈澈终于转过身，在黑暗中缓缓走向办公桌，坐进了那张象征着权力的老板椅里。
苏晚晴将一份复印的报纸推到他面前。
那是一篇社会新闻，标题用着九十年代末特有的大胆字体，充满了噱头——《香水魅影：妙龄女子离奇坠亡，绝命现场异香扑鼻！》。
“澈哥，你看。”
苏晚晴的声音开始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蓝色妖姬’，是两年前江城一家本地日化厂推出的香水。因为香味独特，价格亲民，一上市就火遍了全城，几乎是年轻女孩人手一瓶。”
“但是，它只火了不到三个月，就全面下架，并且那家日化厂也很快就宣布破产了。”
沈澈的目光落在报纸上，那粗糙的印刷字体和模糊的黑白照片，带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苏晚晴继续说道：“下架的首接原因，就是这篇报道里写的案子。”
“当时江城有个富商，仗着有钱有势，私生活极其混乱。他发现‘蓝色妖姬’这款香水里含有一种特殊的成分，如果混合在酒精里，会产生类似的效果。”
“于是，他就用这款香水，以送礼物的名义，诱骗了多名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在酒水中动手脚，然后实施侵犯。”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晚晴的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划过，似乎有些冷。
“大部分女孩因为害怕，选择了忍气吞声。但有一个女孩，性子很烈，不堪受辱，从公寓楼上一跃而下，当场死亡。”
说到这里，苏晚晴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沈澈，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个自杀的女孩，叫做刘月。”
“她是刘燕的亲妹妹。”
沈澈的瞳孔猛地一缩。
原来如此。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了起来。
苏晚晴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对逝者的同情和对真相的惊骇。
“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但那个富商能量通天，硬生生把新闻压了下去。只有这家小报纸为了销量，打了个擦边球报道了出来，但很快也被查封了。”
“案子最后不了了之，富商毫发无损，而刘月的死，只成了一桩悬案。”
“刘燕一家，什么公道都没讨回来。”
苏晚晴翻开了另一份手写的笔记，上面是她整合的信息。
“从那以后，刘燕的性格就全变了。她原本是个很开朗的师范生，准备当老师的。妹妹死后，她就患上了严重的洁癖，反复地洗手，无法忍受任何男人靠近。”
“她放弃了学业，想尽一切办法赚钱，拼了命地想往上爬。她依附赵建国，恐怕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单纯为了钱，而是因为妹妹的惨死让她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权势，就只能任人宰割。她需要一个像赵建国这样的靠山，来获得那种病态的安全感。”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刘燕对男人的疏远，她那近乎偏执的洁癖，她对权力的极度渴望……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两年前那场被强行掩盖的血色悲剧。
那瓶“蓝色妖姬”香水，是她妹妹青春的象征，也是她生命终结的催命符。
更是烙在刘燕心头，永不愈合的伤疤。
苏晚晴看着沉默的沈澈，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栗。
“报道上说……她妹妹被发现的时候，身边就放着一瓶摔碎的‘蓝色妖姬’。”
“整个房间，全都是那个味道。”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冰锥，刺破了所有的伪装。
沈澈靠在椅背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苏晚晴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正在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危险。
那不是同情，也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猎人终于发现猎物最致命弱点时的兴奋与冰冷。
许久，沈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宣告一个即将到来的审判。
“……原来如此。”
他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这不是锁，这是她的地狱。”
“我找到门了。”
说完，沈澈不再有任何犹豫，他伸出手，拿起了桌上那台厚重的黑色办公电话。
按键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清脆得如同催命的钟摆。
电话很快被接通。
“陈总。”
沈澈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
“钥匙找到了。现在，可以开始我们的计划了。”
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把我们准备好的那份‘礼物’，送到赵建国的枕边人那里去。”
电话那头，陈天雄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的重量，他沉声问道：“你确定……这样就能让她开口？”
沈澈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轻笑道：
“我不是要让她开口。”
“我是要让她……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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