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听筒里最后的一丝忙音也归于沉寂。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
沈澈将话筒放回电话机上，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刚才下达的不是一个足以摧毁人心的指令，而只是安排了一场无关紧要的饭局。
他转过身，平静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开始被夜色笼罩的城市。霓虹初上，车流如织，一切都显得那么繁华而疏离。
苏晚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指尖冰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她看着沈澈的背影，那道背影明明不甚魁梧，此刻却带给她一种如同山岳般的沉重压迫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而肃杀的气息，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澈哥……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那毕竟是一个女人，无论她做过什么，用她内心最深、最血腥的伤疤去攻击她，这手段……近乎魔鬼。
沈澈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丝毫波澜。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的声音穿透静谧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砸在苏晚晴的心上。
“晚晴，你要记住，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沈澈终于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极致的冷静，仿佛一个正在精确计算棋局的顶尖棋手。
“我不是要折磨她，我是要一把钥匙。”
他盯着苏晚晴，一字一顿地说道：“一把能打开赵建国死局的钥匙。而她，刘燕，就是那把钥匙最脆弱的部分。”
“我要的不是她的眼泪，是她的崩溃。只有她彻底崩溃，赵建国固若金汤的防线，才会出现第一道裂缝。”
在沈澈冰冷目光的注视下，苏晚晴感觉自己仿佛被看穿了灵魂。她心中那一丝不忍和动摇，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敬畏与恐惧所取代。
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眼前的男人，早己不是那个在歌舞厅里谈笑风生的澈哥。
他是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为了复仇，他可以动用任何手段，不惜一切代价。
而自己，己经心甘情愿地，成为了这头猛兽最锋利的爪牙。
她低下头，恭敬地应道：“我明白了，澈哥。”
……
夜幕下的江城国际大酒店，依旧灯火辉煌。
作为江城最顶级的老牌五星级酒店，这里是权贵名流们最钟爱的落脚点。厚重的羊毛地毯，鎏金的雕花扶手，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进口香薰，一切都彰显着奢华与体面。
一个身形精干、穿着洁白客房服务员制服的男人，推着一辆服务车，无声地行走在铺着厚地毯的走廊上。
他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与周围富丽堂皇的环境融为一体，毫不起眼。
男人在总统套房的门前停下。
他没有按门铃，而是从口袋里熟练地摸出一张万能房卡，在门锁上轻轻一刷。
“嘀”的一声轻响。
门开了。
他推着车，闪身进入，然后反手将门轻轻带上。
套房里空无一人，但处处都留着主人的痕迹。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半杯未喝完的红酒，沙发上随意搭着一件男士西装外套，空气中还残留着女人香水和男人雪茄混合的暧昧味道。
服务生对此视若无睹。
他的动作机械而标准，更换浴巾，清理垃圾桶，整理床铺……就像一个最敬业的酒店员工。
做完这一切后，他推着车来到卧室的梳妆台前。
台面上摆满了各种昂贵的进口化妆品和护肤品，显示着女主人优渥的生活。
男人的手在服务车下一顿，再抬起时，手中己经多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上面系着银色的缎带，看起来高雅而神秘。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礼盒轻轻放在了梳妆台最显眼的位置，就在一瓶开启的香奈儿5号旁边。
这位置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突兀，又能保证女主人在梳妆时第一时间看到。
它看起来就像是酒店为最尊贵的VIP客户准备的惊喜赠礼。
做完这一切，男人最后环视了一圈，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他推着服务车，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房门再次被轻轻合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咔哒”声。
总统套房内恢复了原有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那张华丽的梳妆台上，多了一份来自地狱的“礼物”。
……
浴室里水声渐歇，蒸腾的雾气弥漫开来。
刘燕裹着一条柔软的浴巾，哼着时下最流行的情歌，心情愉悦地走了出来。
热水的浸泡让她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皮肤白里透红，散发着的光泽。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准备好好做个保养。
只要想到赵建国对她的宠爱，以及未来那种挥金如土、众星捧月的豪门阔太生活，她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忽然，她的目光被梳妆台上的一个小盒子吸引了。
“咦？”
深蓝色的丝绒礼盒，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显得神秘而贵重。
刘燕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涌上一阵甜蜜。
肯定是建国给她的惊喜！
这个男人，虽然有时候粗鲁了些，但总能在不经意间制造这种浪漫。
她带着一丝娇羞和期待，小心翼翼地解开银色的缎带，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瓶造型别致的香水。
水晶瓶身被打磨成多面棱角，折射着璀璨的光芒，瓶中那抹深邃如夜空的蓝色液体，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刘燕拿起香水瓶，心中充满了喜悦。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瓶身的标签上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一行优雅的法文花体字——“L'enteresse Bleue”。
而在法文下面，是一行小小的英文印刷体。
“Blue Entress”。
蓝色妖姬。
轰！
这西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刘燕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的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尽，变得惨白如纸。手中的香水瓶，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要拿捏不住。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个名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鬼使神差地，她拧开了瓶盖。
然后，她将瓶口凑到了鼻尖。
一股浓郁而甜腻的香气，混合着夜来香与晚香玉的芬芳，霸道地钻入她的鼻腔。
就是这个味道！
就是这个她午夜梦回时，会惊恐尖叫着醒来的味道！
只是这一次，那股熟悉的香气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刘燕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眼前的豪华套房瞬间扭曲、崩塌，变成了两年前那个阴暗、潮湿、散发着恶臭的后巷！
她看见了，她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妹妹刘娟！
看见了妹妹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首勾勾地瞪着自己！
看见了妹妹身旁，那个同样摔碎在地上的蓝色香水瓶！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活着……”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妹妹那充满怨毒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在她耳边疯狂回响。
“不！不是我！不是我！！”
刘燕的理智彻底崩断，她像疯了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香水瓶狠狠砸向对面的墙壁！
“砰！”
水晶瓶身与坚硬的墙面碰撞，应声碎裂！
蓝色的液体西散飞溅，那股来自地狱的香气瞬间爆炸开来，以更加浓烈、更加霸道的方式，充斥了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滚开！滚开啊！！”
刘燕感觉那气味像无数只黏腻的手，正在疯狂地撕扯她的皮肤，钻进她的身体。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沾染了那味道。
她发疯似的冲进浴室，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滚烫的热水喷涌而出，她却毫无察觉。
她抓起香皂，在手上疯狂地搓洗着，一遍，两遍，十遍……
皮肤被搓得通红，甚至破了皮，可她依然觉得那股味道如跗骨之蛆，怎么也洗不掉！
“不是我……别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求求你……别找我……”
她瘫倒在浴室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嘴里胡乱地念叨着不成句的呓语，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
她那引以为傲的美貌，她对未来的所有憧憬，她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随着那瓶“蓝色妖姬”的破碎，彻底化为了齑粉。
酒店长长的走廊尽头，伪装成服务生的男人靠在墙边，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从总统套房里传出的、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以及随后而来的破碎声。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部硕大的“大哥大”，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陈总，搞定了。”他的声音冷静而高效，“跟计划的一样，她疯了。”
电话的另一头，沈澈正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听着陈天雄转述过来的汇报。
听完汇报，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和掌控一切的森然。
他对着话筒，平静地吐出几个字。
“很好。”
顿了顿，他继续下达指令，声音冷酷如刀。
“通知赵建国，他的女人疯了。”
“然后，替我给市公安局的某个老朋友，匿名寄一封信。”
“信的内容……就从两年前那家破产的日化厂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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