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雨,是悄无声息落下来的。
林砚坐在房间的木椅上,握着双鱼佩的手一首没松。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只有巷口那盏昏黄的路灯,透过雨丝映进房间,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老宅子梁上那团人形的灰尘。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会想起那个站在墙角的红袄影子 —— 没有瞳孔的黑眼睛,踮着脚的小动作,还有那句软乎乎的 “哥哥,我好冷”,像根冰针,扎在他的脑子里。
不知熬了多久,窗纸渐渐泛白,雨也停了。林砚站起身,腿麻得差点摔倒,他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 —— 巷子里空荡荡的,墙角什么都没有,只有雨水在青石板上积了个小水洼,映着灰蒙蒙的天。
“砚娃子,醒了没?”
奶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试探。林砚应了一声,打开门,看见奶奶端着个瓷碗站在门口,碗里是温热的姜茶,“夜里听你房间灯亮着,没睡好?”
林砚接过姜茶,一口喝下去,辣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稍微驱散了些寒意:“嗯,做了个噩梦。” 他没说红袄影子的事,怕奶奶担心。
奶奶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手轻轻拍着他的胳膊:“听奶奶的话,别再管老宅子和戏台的事了,咱们明天就去省城,找你表姐住几天,等这边风头过了再回来。”
“奶奶,我不能走。” 林砚看着奶奶的眼睛,认真地说,“昨天我见到王婶家外孙女的影子了,就在咱们楼底下,她在喊冷,我要是走了,谁帮她?还有爷爷,他肯定还在等着我找他。”
奶奶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院子里的敲门声打断了。
“有人在家吗?”
是王婶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林砚和奶奶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 王婶平时很少来家里,尤其是最近,总是躲着他们。
林砚去开门,看见王婶站在院门口,手里挎着个竹篮,篮里是刚蒸好的包子,脸色比昨天更憔悴了,眼睛红肿,像是哭过。
“王婶,您怎么来了?” 林砚让她进来。
王婶走进院子,目光扫过房间的窗户,又飞快地移开,声音压得很低:“我…… 我是来送点包子的,刚蒸好的,热乎着。” 她把竹篮递给林砚,手一首在抖。
奶奶端来杯热水,递给王婶:“坐下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
王婶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缩了一下 —— 她的手很凉,像是在外面冻了很久。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看着林砚,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愧疚,还有些说不出的急切。
“砚娃子,你昨天是不是见到那个红袄小孩了?”
林砚心里一震,点了点头。
王婶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声音哽咽:“那是我外孙女…… 我外孙女小雅啊!上个月她在老宅子门口玩,转眼就没了,我找了她整整一个月,没想到…… 没想到她变成了那样。”
奶奶拍着王婶的背,叹了口气:“都怪我们,没看好孩子。”
“不怪你们,要怪就怪我,怪我没拦住她,怪我知道老宅子不干净,还让她在那边玩。” 王婶抹了抹眼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砚娃子,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点事,关于你爷爷,还有我儿子的事。”
林砚的心跳加快了 —— 王婶终于要说实话了。
“三十年前,你爷爷来找我,说老宅子底下有个阴穴,里面藏着不好的东西,需要人帮忙加固阵法,还说我儿子小虎是守缝人后裔,有天生的‘阳气眼’,能看见阴穴里的东西。” 王婶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回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我当时不同意,小虎才十八岁,我舍不得他去冒险,可你爷爷说,要是不加固阵法,阴穴里的东西跑出来,整个青瓦镇的人都得死,包括小虎。”
林砚握紧了手里的双鱼佩,冰凉的玉质让他稍微冷静了些:“后来呢?他们去了老宅子的地窖?”
王婶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他们去的那天,是农历十五,月圆之夜。你爷爷带了桃木剑、符箓,还有一块双鱼佩,说那是镇邪的关键。小虎走之前,给我留了个木雕,说是要是他没回来,就让我把木雕放在老宅子门口,能保我平安。”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雕,递给林砚 —— 木雕是个双鱼形状,和他手里的玉佩很像,只是更粗糙,上面刻着和玉佩、铜锁相似的纹路。
“那天晚上,我一首在老宅子门口等,等到后半夜,听见地窖里传来‘轰隆’一声响,还有你爷爷的喊声,我想进去看看,可你爷爷之前跟我说过,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能进地窖。” 王婶的身体开始发抖,“后来,地窖里没声音了,我再进去找,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地的符箓灰,还有一把断了的桃木剑,你爷爷和小虎,都不见了。”
林砚看着手里的木雕,心里一阵发酸 —— 爷爷和王婶的儿子,都是为了守护青瓦镇,才失踪的。他想起笔记里写的 “阴穴入口,禁动”,还有那个刻着纹路的铜锁,突然明白了:“王婶,我在爷爷的樟木箱里找到一个铜锁,刻着和木雕一样的纹路,是不是和地窖里的阵法有关?”
王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抓住林砚的手:“你找到铜锁了?那锁是用来锁地窖暗门的!你爷爷说,暗门后面就是阴穴的入口,只有用那个铜锁,才能锁住暗门,要是铜锁丢了,或者被打开了,阴穴里的东西就会跑出来!”
林砚心里一沉 —— 他不仅找到了铜锁,还把它放进了帆布包,带在了身上。难道昨晚红袄影子的出现,和铜锁有关?
“王婶,您知道暗门在哪里吗?” 林砚问。
王婶摇了摇头:“你爷爷没说,只说暗门在窖壁上,藏得很隐蔽,只有用双鱼佩和铜锁,才能找到。这些年,我一首在暗中看着老宅子,怕有人进去碰地窖里的东西,尤其是最近半年,我总在夜里看见老宅子的地窖方向有红光,像是有东西在里面动,我就知道,要出事了。”
“红光?” 林砚想起昨晚在老宅子屋顶看到的红袄影子,“是不是穿红袄的小孩影子?”
王婶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恐惧:“我见过两次,都是在月圆之夜,那个影子在老宅子门口晃,还会喊‘妈妈’,声音和小雅一模一样。我想靠近,可影子一看见我,就消失了,只留下一股血腥味。”
林砚的后背冒了冷汗 —— 红袄影子不仅是小雅的魂体,还可能被阴穴里的东西控制了,而那个铜锁,很可能是打开阴穴入口的关键。他必须尽快找到地窖里的暗门,重新锁上它,不然阴穴里的东西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王婶,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林砚站起身,“我今天要去和苏晓汇合,她去查老宅子和戏台的历史资料了,我们一起想办法,找到暗门,锁住阴穴,救回小雅和其他失踪的小孩。”
王婶看着林砚,眼神里满是担忧:“砚娃子,你要小心啊,阴穴里的东西很厉害,你爷爷那么厉害的人,都没能回来。还有,别相信任何人,包括镇上的人,说不定…… 说不定有人早就被阴穴里的东西控制了。”
林砚点了点头,把木雕还给王婶:“您放心,我会小心的。这个木雕您拿着,就像小虎说的,能保您平安。”
王婶接过木雕,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又从竹篮里拿出两个包子,递给林砚:“拿着路上吃,别饿着。要是…… 要是你见到小虎,告诉他,妈一首在等他回来。”
林砚接过包子,心里一阵难受,点了点头:“我会的。”
王婶走后,林砚把铜锁从帆布包里拿出来,放在手心看 —— 锁身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是有生命一样。他想起王婶的话,铜锁是锁暗门的关键,双鱼佩也是,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他把双鱼佩放在铜锁旁边,刚一碰到,铜锁和玉佩就同时发出了淡淡的绿光,绿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双鱼图案,在空中停留了几秒,又消失了。
林砚愣住了 —— 这两样东西果然有关联!它们一起发光,是不是在指引暗门的位置?
“砚娃子,你要去哪里?” 奶奶走过来,看着他手里的铜锁和玉佩,眼神里满是担忧。
“我去戏台找苏晓,跟她汇合。” 林砚把铜锁和玉佩放进帆布包,“奶奶,您在家等着我,别出去,尤其是别去老宅子那边。”
奶奶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久久没松开:“早点回来,奶奶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林砚应了一声,背上帆布包,走出了家门。
巷子里的空气很潮湿,还带着股淡淡的霉味,青石板路上的水洼映着灰蒙蒙的天,像一个个小镜子。林砚走得很快,心里想着王婶说的话,还有铜锁和玉佩发光的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镇东的巷子口。
老宅子就在巷子尽头,朱漆木门紧闭着,院子里的杂草在风里晃来晃去,像一个个黑影。林砚路过老宅子门口时,下意识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动静,可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从院子的某个角落,或者从地窖的方向。
他加快了脚步,刚走出巷子,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戏台旁边的石凳上 —— 是苏晓,她背着相机,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正在低头看什么。
“苏晓!” 林砚喊了一声。
苏晓抬起头,看见他,笑了笑:“你来了?我刚从镇档案馆回来,查到了一些关于老宅子和戏台的资料。”
林砚走到她身边,坐在石凳上,把王婶说的话,还有铜锁和玉佩发光的事,都告诉了苏晓。
苏晓听得很认真,眉头越皱越紧:“这么说,老宅子的地窖里真的有阴穴入口,铜锁和双鱼佩是锁住入口的关键?还有,你爷爷和王婶的儿子,可能是被阴穴里的东西困住了,或者……”
她没说下去,可林砚知道她想说什么 —— 爷爷和王婶的儿子,可能己经不在了。
“我查到的资料里说,老宅子和戏台是同时建的,都是民国二十三年,也就是你爷爷说的道士来布阵的那一年。” 苏晓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的记载,“资料里还说,戏台的后台有一个暗门,连接着老宅子的地窖,也就是说,老宅子和戏台是相通的,它们都是阴穴的出口。”
林砚心里一震 —— 戏台后台有暗门,连接着老宅子的地窖?那红袄影子在戏台和老宅子之间出现,是不是因为它们相通?
“我们去戏台后台看看。” 林砚站起身,“说不定能找到暗门的线索。”
苏晓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了戏台后台。
后台很小,堆满了废弃的道具和戏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角落里有一个破旧的屏风,上面画着些模糊的图案,像是八卦图。屏风后面,是一面土墙,墙上有几道裂缝,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
林砚走到土墙前,用手敲了敲 —— 声音很闷,像是后面是空的。他想起王婶说的暗门在窖壁上,藏得很隐蔽,戏台后台的土墙,会不会就是暗门的另一边?
他掏出双鱼佩和铜锁,放在土墙前 —— 刚一碰到,玉佩和铜锁就又发出了淡淡的绿光,土墙的裂缝里也透出了一丝红光,红光和绿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双鱼图案,在墙上停留了几秒,又消失了。
“这里果然有问题!” 苏晓拿出相机,对着土墙拍了几张照片,“红光应该是阴穴里的阴气,绿光就是玉佩和铜锁的阳气,它们相互作用,说明暗门就在这面墙后面。”
林砚点了点头,刚想再试试,突然听到戏台前面传来 “沙沙” 的声 —— 像是有人在走路,脚步很轻,和昨晚在老宅子屋顶听到的脚步声很像。
他和苏晓对视一眼,都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从戏台前面走到了后台门口,停了下来。
林砚握紧了手里的双鱼佩,苏晓也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阳气香囊 —— 她昨天说过,阳气香囊能暂时驱邪。
过了一会儿,一个软软的小孩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哭腔:“哥哥,我好冷…… 你能帮我找妈妈吗?”
是红袄影子的声音!
林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慢慢走到后台门口,往外面看了一眼 —— 戏台前面空荡荡的,只有风把台口的红绸布吹得晃来晃去,像个飘着的鬼影。
“谁在那里?出来!” 林砚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只有那个软软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哥哥,我在这儿…… 我在戏台的房梁上……”
林砚抬头往房梁上看 —— 房梁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厚厚的灰尘,可那声音,却像是从房梁上飘下来的,离他越来越近。
突然,一阵冷风吹进后台,苏晓手里的阳气香囊发出了淡淡的金光,金光笼罩着他们,那个小孩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
“快离开这里!” 苏晓拉着林砚的手,“阳气香囊的效力有限,那个东西很快就会回来的!”
林砚点了点头,跟着苏晓跑出了戏台后台。
他们刚跑出戏台,就看见一个穿灰布衫的老头站在戏台旁边的老槐树下 —— 是杂货店的陈九爷,他手里拿着桃木剑,正眯着眼睛看着戏台的房梁,眼神锐利得像是能穿透空气。
“陈九爷!” 林砚喊了一声。
陈九爷转过头,看见他们,皱了皱眉:“你们怎么在这里?不知道这里不干净吗?”
“我们查到戏台后台有暗门,连接着老宅子的地窖,还遇到了红袄小孩的影子。” 林砚说。
陈九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你们碰到的不是普通的魂体,是被阴穴里的东西控制的‘阴差’,专门用来引靠近阴穴入口的。幸好你们有阳气香囊,不然早就被它缠上了。”
林砚心里一沉 —— 那个红袄影子,竟然是阴差?
“陈九爷,您知道阴穴里的东西是什么吗?” 苏晓问。
陈九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它很古老,很邪恶,需要用孩童的魂体来壮大自己。你们别再查了,尽快离开青瓦镇,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我们不能离开。” 林砚看着陈九爷,认真地说,“我爷爷和王婶的儿子,都是为了守护青瓦镇失踪的,我必须找到他们,锁住阴穴,救回失踪的小孩。”
陈九爷看着林砚,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你爷爷是个英雄,你和他一样,有勇气。可是,阴穴里的东西很厉害,仅凭你们两个人,还有半块玉佩和一个铜锁,是斗不过它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砚问。
陈九爷沉默了一会儿,说:“明天早上,你们来杂货店找我,我给你们一样东西,或许能帮到你们。记住,今晚别再出门,尤其是别去老宅子和戏台,那个阴差,己经盯上你们了。”
林砚和苏晓点了点头,谢过陈九爷,转身往镇中心走。
走在巷子里,林砚回头看了一眼戏台 —— 戏台的房梁上,一个小小的红袄影子正站在那里,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像个血点,静静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他握紧了手里的双鱼佩,心里暗暗发誓 —— 不管阴穴里的东西是什么,不管那个阴差有多厉害,他都要找到暗门,锁住阴穴,救回爷爷和失踪的小孩,守护好青瓦镇。
他没看到,陈九爷站在老槐树下,看着红袄影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箓,轻轻一捏,符箓化为灰烬,随风飘向戏台的房梁。红袄影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尖叫一声,消失了。
陈九爷叹了口气,低声说:“老林,你的孙子长大了,可这青瓦镇的祸事,才刚刚开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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