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的雨,比夜里更凉。
林砚是被院墙外的鸡叫惊醒的,睁开眼时,正屋的门还开着道缝,晨雾裹着雨丝飘进来,落在脸上冷得人一哆嗦。他靠在门板上睡了半宿,后背的衣服早就被潮气浸得发僵,内袋里的双鱼佩贴着胸口,冰凉的触感像是一块小石子,提醒着他昨晚那诡异的绿光和梁上的灰尘人形,不是梦。
他揉了揉发麻的腿,站起身来,正屋的八仙桌上还摊着爷爷的笔记,手机碎在桌边,屏幕黑沉沉的,像只瞎了的眼睛。院子里的杂草在晨雾里露着半截,石榴树的枝桠上挂着水珠,风一吹,水珠滴在青石板上,“嗒、嗒” 的声,在安静的宅子里听得格外清楚,竟有点像…… 脚步声。
林砚心里一紧,走到门口往院墙上看 —— 墙头光秃秃的,只有几丛杂草在晃,没有任何脚印。他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昨晚吓着了,连水滴声都能听成脚步声。
他把爷爷的笔记收进帆布包,又检查了一遍樟木箱 —— 箱子里的东西都晒得差不多了,旧衣服上的霉味淡了些,只是布料更脆了,稍微一碰就掉了块布渣。林砚把衣服重新叠好放进箱子,刚要盖箱盖,手指却碰到了箱底的一个硬物 —— 是个小小的铜锁,锁孔里还插着半截生锈的钥匙,不知道是用来锁什么的。
他把铜锁拿出来,放在手心看了看 —— 锁身刻着和玉佩上相似的纹路,只是更浅,像是被人刻意磨过。林砚想起爷爷笔记里写的 “民国二十三年,道士来宅布阵”,难道这铜锁,和当年的阵有关?
“砚娃子?你在里面吗?”
院门外传来奶奶的声音,林砚赶紧把铜锁放进帆布包,应了一声 “在呢”,快步去开了门。奶奶挎着个布包,手里撑着把旧油纸伞,伞沿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竹骨:“怎么一晚上不回来?我担心你,煮了粥,给你带了点。”
林砚接过布包,里面的粥还温着,用粗瓷碗盛着,上面卧了个荷包蛋。他心里一暖,又有点愧疚:“奶奶,我昨天手机碎了,没法给您报平安。”
奶奶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帆布包上,眼神动了动,却没多问,只是帮他把院门上的铜环擦了擦:“老宅子潮气重,别总待在这里,吃完粥跟我回去,屋顶的瓦我找了镇上的李师傅来补,不用你动手。”
林砚低头喝着粥,粥里的姜丝辣得人胃里发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奶奶,昨晚我在这儿,看见玉佩发光了,还…… 还看见梁上有个人形的灰尘。”
奶奶擦铜环的手顿了一下,竹布帕子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声音比平时更低:“小孩子家家的,眼花了吧?玉佩就是块普通的玉,哪能发光?梁上的灰尘,风吹着就动,看着像人形也正常。”
她还是不肯说实话。林砚看着奶奶鬓角的白发被风吹得乱飞,没再追问 —— 有些事,奶奶不想说,他再问也没用,不如自己去查。
吃完粥,林砚跟着奶奶回了镇中心的小楼。路过镇东的巷子时,他特意往老宅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 晨雾还没散,那道朱漆木门在雾里若隐若现,像个张着嘴的黑窟窿,看得人心里发沉。
巷口站着几个妇人,正凑在一起低声说话,看见林砚和奶奶过来,都闭了嘴,眼神怪怪的。林砚认得其中一个,是住在老宅子隔壁的张婶,小时候总爱喊他去家里吃饺子,可现在,张婶却往后缩了缩,像是怕被他认出来。
“张婶,早啊。” 林砚主动打招呼。
张婶愣了一下,勉强笑了笑:“早…… 砚娃子,你回来了?” 她的目光扫过林砚的帆布包,又飞快地移开,“那个…… 你们快走吧,这里风大。”
林砚还想再问,奶奶却拉了拉他的胳膊,加快了脚步。走出去老远,林砚回头看,还能看见那几个妇人凑在一起,手指着老宅子的方向,嘴巴动个不停,像是在说什么秘密。
回到小楼,奶奶去厨房洗碗,林砚坐在堂屋的藤椅上,翻出爷爷的笔记继续看。笔记里有几页画着老宅子的布局图,正屋的地下用红笔圈了个圈,旁边写着 “阴穴入口,禁动”。林砚心里一动 —— 阴穴?难道老宅子真的建在什么特殊的地方?
“砚娃子,你去镇口的杂货店买包盐回来,家里的盐快没了。” 奶奶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洗碗布。
林砚应了一声,把笔记收起来,揣着钱出了门。镇口的杂货店就是昨天他看见的那家,换了新招牌,写着 “陈记杂货”,门口的竹椅上,坐着昨天那个穿灰布衫的老头,手里还是拿着那把桃木剑,正眯着眼睛晒太阳。
“小伙子,又来啦?” 老头看见林砚,开口打招呼,声音还是沙哑的,带着股烟味。
林砚点了点头,走进店里。店里的货架上摆着些日用品,角落里堆着几捆艾草和桃木枝,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灰味。柜台后坐着个年轻姑娘,正在低头算账,看见林砚进来,抬起头笑了笑:“要点什么?”
“买包盐。” 林砚说。
姑娘转身去拿盐,林砚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桃木枝上 —— 那些桃木枝的顶端都被削成了尖,上面刻着小小的符号,和爷爷笔记里画的有些像。
“那些是用来驱邪的?” 林砚问。
姑娘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就是普通的桃木枝,镇上的老人爱买回去挂在门口,图个吉利。” 她把盐递给林砚,“五块钱。”
林砚付了钱,刚要走,门口的老头又开口了:“小伙子,你身上的东西,别总揣着,会招东西的。”
林砚停下脚步,回头看老头:“您说的是什么东西?”
老头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林砚的胸口,眼神锐利得像是能穿透衣服:“双鱼佩,半块的,对吧?那东西是镇邪的,也是招邪的,你镇不住它,它就会给你惹麻烦。”
林砚心里一震 —— 老头怎么知道他有双鱼佩?还知道是半块的?他刚想追问,老头却又闭上了眼睛,摆了摆手:“别问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记住,夜里别去老宅子,也别去镇东的戏台,那两个地方,最近不干净。”
林砚握着手里的盐包,站在店门口,心里乱得像一团麻。老头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 双鱼佩不普通,老宅子和戏台,也确实有问题。
回到小楼,林砚把盐递给奶奶,又提起了镇东戏台的事:“奶奶,镇东的戏台怎么了?杂货店的老爷爷说那里不干净。”
奶奶正在切菜的手顿了一下,菜刀落在案板上,发出 “当” 的一声响,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刺耳。她转过身,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别去戏台!绝对不能去!”
林砚从没见过奶奶这么激动,心里更疑惑了:“为什么不能去?戏台怎么了?”
奶奶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滴在案板上的青菜上:“三十年前,你爷爷就是在戏台那边不见的…… 那天他说去戏台找人,就再也没回来。后来有人说,看见他进了戏台的后台,再后来,后台就再也没人敢去了,说…… 说里面闹鬼。”
林砚愣住了 —— 爷爷的失踪,和戏台有关?他想起笔记里画的老宅子布局图,还有 “阴穴入口” 的标注,难道老宅子和戏台之间,有什么联系?
“奶奶,那几个失踪的小孩,是不是和戏台有关?” 林砚追问。
奶奶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声音哽咽:“第一个失踪的是张婶家的小孙子,去年中秋节,说去戏台那边捡皮球,就没回来。第二个是李叔家的女儿,今年开春,也是在戏台附近不见的。第三个…… 第三个是王婶家的外孙女,上个月,在老宅子门口玩,转眼就没了踪影。”
林砚的后背瞬间冒了冷汗 —— 三个失踪的小孩,都和老宅子或戏台有关。王婶之前说 “老宅子那边不太平”,不是假话,而是真的出了人命。
“警方没查吗?” 林砚问。
“查了,可怎么查都查不到,戏台那边连个脚印都没有,监控也坏了,像是那些小孩凭空消失了一样。” 奶奶叹了口气,“镇上的人都说,是老宅子底下的‘东西’出来了,把小孩抓走了,还有人说,是戏台里的‘鬼’在作祟,吓得现在没人敢让小孩去镇东那边。”
林砚握紧了拳头,心里有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 爷爷的失踪、双鱼佩、老宅子、戏台、失踪的小孩,这些事之间,一定有联系。他必须查清楚,不仅是为了爷爷,也是为了青瓦镇的这些小孩。
当天下午,林砚去了镇东的戏台。戏台是民国时期建的,青砖灰瓦,己经很破旧了,台口的红绸布掉了色,垂在那里像块破布。戏台周围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戏台的柱子,发出 “呜呜” 的声,像是有人在哭。
林砚走到戏台前,抬头往台上看 —— 台上的地板裂开了缝,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道具,有断了胳膊的木偶,还有褪色的戏服,在风里晃来晃去,像个站着的人。
他刚想上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林砚回头,看见一个背着相机的姑娘,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牛仔裤和白衬衫,头发扎成马尾,眼神明亮,正警惕地看着他。
“我叫林砚,是青瓦镇人,回来看看。” 林砚说,“你呢?你是谁?”
姑娘松了口气,笑了笑:“我叫苏晓,是个记者,来青瓦镇调查点事。” 她晃了晃手里的相机,“听说这里有小孩失踪,我来了解情况。”
林砚心里一动 —— 苏晓是记者,说不定能帮他查清楚这些事。“我知道一些失踪小孩的事,还知道老宅子和戏台可能有关联。” 林砚说。
苏晓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那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线索呢。你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
林砚点了点头,带着苏晓走到戏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把奶奶说的话,还有自己在老宅子的经历,都告诉了苏晓。苏晓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拿出笔记本记录,眉头越皱越紧。
“你说的双鱼佩,很可能是关键。” 苏晓合上笔记本,“我查过资料,双鱼佩在民俗里常被用作镇邪的道具,尤其是半块的玉佩,可能是某个阵法的一部分。还有你爷爷笔记里提到的‘阴穴’,很可能是指地下的阴气聚集点,老宅子建在阴穴上,戏台又和老宅子有关联,说不定戏台就是阴穴的另一个出口。”
林砚愣了一下:“阴穴的出口?那失踪的小孩,难道是被阴穴里的东西抓走了?”
苏晓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青瓦镇的这些异常,都和‘阴’有关 —— 老宅子的阴穴、戏台的闹鬼、玉佩的发光,还有失踪的小孩,这些线索串起来,像是有人在刻意利用阴气做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戏台前,拿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我明天去镇档案馆查一下老宅子和戏台的历史资料,你再去问问奶奶,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你爷爷和双鱼佩的事,我们明天在这里汇合。”
林砚点头同意。和苏晓分开后,他心里的疑惑少了些,却多了些紧迫感 —— 如果苏晓的猜测是对的,那阴穴里的东西,可能还会再抓小孩,他必须尽快找到线索。
回到小楼,奶奶正在做饭,林砚把苏晓的猜测告诉了奶奶,奶奶的脸色更白了:“那个记者说的是真的?那…… 那我们赶紧离开青瓦镇,去省城住,别管这里的事了。”
“奶奶,我们不能走。” 林砚握住奶奶的手,“如果我们走了,还会有小孩失踪,爷爷的失踪也永远查不清楚。我是爷爷的孙子,是守缝人的后代,我必须留下来。”
奶奶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却没再劝他 —— 她知道,林砚的脾气和他爷爷一样,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当天晚上,林砚还是去了老宅子。他想再看看玉佩会不会发光,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老宅子的门还是他早上锁的样子,推开门,院子里的杂草在月光下像一个个黑影,风一吹,影子晃啊晃,看得人心里发毛。
他走进正屋,把帆布包放在八仙桌上,掏出双鱼佩 —— 玉佩还是冰凉的,没有发光。林砚坐在桌边,翻出爷爷的笔记,借着月光看,笔记里有一页写着 “月圆之夜,阴穴异动,玉佩显形”,今天正好是农历十五,月圆之夜。
林砚心里一动,走到院子里,抬头看月亮 —— 月亮很圆,像个银盘子,挂在天上,月光洒在老宅子的屋顶上,泛着冷光。他握紧双鱼佩,站在院子里等,等着玉佩发光,等着阴穴异动。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玉佩还是没反应。林砚叹了口气,正准备回正屋,屋顶上突然传来 “沙沙” 的声 —— 像是有人在上面走,脚步很轻,却很清晰,一步一步,从正屋的屋顶,走到院子的上空。
林砚猛地抬头 —— 屋顶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瓦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可那 “沙沙” 的脚步声,还在继续,像是有人在屋顶上绕着院子走。
他握紧双鱼佩,大声喊:“谁在上面?出来!”
脚步声停了。林砚屏住呼吸,盯着屋顶,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 —— 那脚步声,不像是人的脚步声,更像是…… 小孩的脚步声,又轻又快。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从屋顶走到了正屋的房梁上,“沙沙” 的声,就在他的头顶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从房梁上跳下来。
林砚的后背冒了冷汗,他掏出手机 —— 虽然屏幕碎了,却还能开手电筒,他打开手电筒,照向房梁 —— 房梁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厚厚的灰尘,可那脚步声,还在继续,“沙沙” 的,像是在嘲笑他的胆小。
突然,手电筒灭了。林砚愣了一下,刚想按开机键,身后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哥哥,我好冷…… 你能帮我找妈妈吗?”
林砚猛地回头 ——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可那小孩的声音,却还在耳边响着,“哥哥,我在戏台那边,我好冷……”
林砚的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他转身就往门外跑,跑到巷子里,才敢回头看 —— 老宅子的屋顶上,一个小小的影子正站在那里,穿着红袄,在月光下,像个血点。
林砚不敢再看,拔腿就往小楼跑,巷子里的风很凉,吹在脸上像刀割,可他不敢停,他知道,那个穿红袄的小孩影子,就是抓走失踪小孩的东西,就是阴穴里的东西,而他,己经被那东西盯上了。
回到小楼,林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握着双鱼佩,手抖得厉害。玉佩还是冰凉的,却像是有了温度,慢慢暖了起来,贴在胸口,像是在安慰他。林砚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暗暗发誓 —— 不管那东西是什么,他都要找到它,救回失踪的小孩,查清楚爷爷的失踪,守护好青瓦镇。
他没看到,窗外的月光下,一个穿红袄的小孩影子,正站在小楼的墙角,踮着脚,往他的房间里望,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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