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夜晚，悄然而至。
顾家的小院里，亮着温暖而又宁静的灯火。
从外面看，这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夜晚。
但实际上，整个顾家，都笼罩在一种外松内紧的、无比奇特的氛围之中。
厨房里，传来了林婉清忙碌的声音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客厅里，她正将一件熨烫得笔挺的白衬衫和一套中山装，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架上。
那是她特意为儿子和老头子明天那场“重要的晚宴”准备的。
“远洲啊，你明天见了那些爱国华侨，可不能再像平时一样冷着一张脸，要多笑笑，知道吗？”
“还有你，老头子！你也是！别动不动就摆你那将军的谱，人家是来捐钱支持国家建设的，是客人，我们要客气一点！”
林婉清一边仔仔细细地整理着衣服的褶皱，一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
在她朴素的世界观里，这只是一场非常重要的社交活动。
她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儿子和丈夫，以最体面、最得体的形象出席，不能给顾家丢人，更不能寒了那些爱国华侨的心。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亲手熨烫的，并非是什么晚宴的礼服。
而是……战袍。
是她的儿子和丈夫，即将奔赴一场没有硝烟，却比任何战场都更加凶险的战争的……战袍！
书房里。
一张巨大的京市地图，铺满了整张书桌。
顾振国和顾远洲，父子二人，正对着地图，进行着最后的战术推演。
“对方选择的‘克里姆林宫厅’，在莫斯科餐厅的二楼西南角，一共有两个出口。”
顾振国的指节，在地图上那个被红圈标记出来的点上，轻轻敲击着。
“正门，通向主宴会厅的走廊。这里人多眼杂，他们大概率不会选择这里动手。”
“另一个，是独立的消防通道，首通餐厅后巷。这里僻静，监控也少，是他们动手的最佳地点。”
顾远洲的目光，落在了那条狭窄的后巷上。
他的大脑，己经将周围所有的建筑结构、道路信息，全都转化成了可以分析的数据模型。
“后巷全长三百米，有两个出口。一个通向展览馆的停车场，另一个，连接着北边的辅路。”
“我己经让‘黄河’的人，在这两个出口，用‘车辆意外抛锚’和‘市政管道维修’的名义，设置了双重路障。”
顾振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只要他们敢从后巷出来，就等于一头扎进了我们提前挖好的……死胡同。”
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英雄牌钢笔，递给了顾远洲。
“这是最新的微型单兵通讯器，也是信号发射器。你带在身上。”
“记住我们的暗号。”
“钢笔在桌上，敲击一下，代表一切正常。”
“敲击两下，代表对方开始试探。”
“敲击三下……”他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代表情况有变，对方可能要提前动手！”
“明白。”顾远洲接过钢笔，熟练地别在了自己衬衫的口袋里。
“还有。”顾振国看着自己的儿子，那双苍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的身后，有我，有陈老，有‘黄河’，有整个国家。”
“你的任务，不是去当英雄，而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们的‘火种’。”
“在任何情况下，保全自己的生命，是第一要务！”
“是。”顾远洲郑重地点了点头。
夜，渐渐深了。
林婉清己经睡下。
顾振国也在书房里，对着那张地图，彻夜枯坐。
顾远洲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女儿的房门。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小灯。
念念己经睡着了。
她侧着身子，蜷缩成一小团，怀里还紧紧地抱着那个蓝宝石手环，像是抱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她的小脸上，没有了白天的严肃和警惕，睡颜恬静而又安详，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顾远洲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她。
他的心里，充满了无比复杂的情感。
有后怕，有庆幸，有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身为父亲的，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想起了女儿刚回来时，那副瘦小、怯懦、看谁都带着警惕的样子。
再看看现在。
她成了他的“专属挂件”，成了他的“秘密武器”，成了他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
他缓缓地，在女儿的床边蹲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用一种近乎于平等的、战友般的姿态，去面对自己的女儿。
他伸出手，轻轻地，拨开她额前那缕有些汗湿的碎发。
然后，他俯下身，将嘴唇凑到她小小的、温热的耳朵边。
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如同气音般的“悄悄话”，轻声说道：
“念念。”
“爸爸明天，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打一个非常非常坏的大坏蛋。”
“那个坏蛋，很狡猾，它会变成各种各样的人，藏起来，不让爸爸看见。”
他感觉到，女儿的睫毛，似乎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他知道，她听得见。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的温柔。
“但是，爸爸不怕。”
“因为，爸爸有念念的帮忙。”
“念念留下的那个‘奶糖味道’，就像一个最厉害最厉害的照妖镜。只要那个坏蛋一出现，爸爸就能立刻看见它，然后……‘砰’的一声，把它抓住。”
他停顿了一下，用自己的额头，轻轻地抵着女儿的额头。
“所以，明天，爸爸需要念念在家里，用你的小鼻子，帮爸爸‘看着’那个坏蛋，好不好？”
“等爸爸……把坏蛋打跑了，凯旋归来的时候。”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做了一个在部队里代表“任务完成”的、干净利落的OK手势。
“爸爸就会对你做这个手势。”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胜利的……秘密暗号。”
说完，他站起身，替女儿掖了掖被角。
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
门外，是即将到来的，黎明前的黑暗。
门内，熟睡中的念念，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地，向上勾起了一抹小小的，甜甜的弧度。
她的小手，也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笨拙地，模仿着爸爸的样子，比划出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圆滚滚的“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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