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可他不敢问。
只低着头。
动作放得极轻。
生怕碰疼了夏景澄。
屋顶的泥块越掉越多。
有的甚至溅到了他的脖颈里。
痒得难受。
他也不敢伸手去挠。
只咬着牙。
加快了换药的速度。
夏景澄疼得指尖微颤。
却没哼一声。
只侧耳听着屋顶的动静。
府医眼角余光瞥见殿下的目光。
总往屋顶飘。
心里更犯嘀咕：殿下这般关注屋顶。
难不成上面有什么要紧人？
可方才隐约听见的。
是两位姑娘的声音。
一位像是柯公家的沈小姐。
另一位……他想不起来。
却不敢多问。
终于。
他缠好新的布条。
仔细系好结。
才敢抬头。
躬身道：“殿下，药己换好。”
“切不可再动气，也别再站久了。”
“伤口若再裂，怕是要留疤。”
“下去吧。”
夏景澄轻声道。
目光仍在屋顶。
府医如蒙大赦。
连忙收拾好药箱。
倒退着往外走。
路过管家身边时。
他忍不住小声问：“管家，屋顶上……”
管家连忙瞪了他一眼。
压低声音：“不该问的别问，赶紧走吧！”
府医心里的疑惑更甚。
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匆匆退出了正殿。
他实在想不明白。
那位素来内敛沉稳、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病弱皇子。
为何会在这样混乱的地方换药。
又为何对屋顶上的动静那般在意。
府医走后。
管家留下侍立一旁。
仰头望着摇摇欲坠的屋顶。
心头悬吊：“这要是砸下来，可怎么好？”
“沈姑娘是柯公府托付。”
“南姑娘是殿下您的……”
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叹：“老奴都惹不起，劝又劝不住，只能看着。”
夏景澄端起茶杯。
正欲轻抿一口。
却见茶汤浑浊不堪——水面浮着一层细泥。
还漂着几片碎瓦渣。
他盯着那杯茶。
沉默良久。
最终轻轻放下。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这茶……怕是喝不得了。”
管家见状。
连忙说道：“我去给殿下换一壶茶来！”
“不必。”
夏景澄忽然抬手。
制止了他。
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换一壶在这也没法喝，走，去妙香亭。”
那里临着水。
离银安堂远些。
既能看见屋顶的动静。
又不会被泥块砸到——最重要的是。
万一南半月从屋顶跳下来。
往西边走。
正好能到妙香亭。
管家秒懂。
赶紧上前扶着他。
脚步轻缓地避过地上的碎瓦：“妙香亭好，清净，还能吹吹风。”
“殿下您正好歇歇。”
他们穿过曲折回廊。
绕过假山池塘。
来到妙香亭。
这里西面临水。
垂柳拂岸。
亭内竹椅石案。
西周兰蕙丛生。
清风伴着芬芳袭人。
与银安堂的“硝烟”恍若两个世界。
“殿下先坐，我去泡新茶。”
管家说着。
转身欲去：“就用您藏的那罐明前龙井。”
夏景澄斜倚栏杆。
目光却没离开远处银安堂的屋顶——那里。
两道身影仍在决战。
沈惊雀的长鞭舞得密不透风。
异枝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南半月却赤手空拳。
时而抓鞭尾。
时而绕到沈惊雀身后。
明明占了上风。
却总在最后一刻收力。
显然是在逗沈惊雀玩。
夕阳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投在青砖地上。
宛如两柄交叉的利剑。
夏景澄望着南半月灵动的身影。
眼神深邃难测。
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栏杆上的木纹。
这是他第一次。
对一个人如此牵肠挂肚。
想护着。
又怕唐突了。
想靠近。
又力不从心。
她像团火。
热烈又明亮。
让他这颗常年沉寂的心。
也跟着起了波澜。
片刻后。
管家端着新茶归来。
茶汤澄澈。
碧绿如春水。
他给夏景澄斟上。
笑着说：“殿下，您瞧，这茶多干净。”
夏景澄没接话。
只轻轻啜了口茶。
目光又飘向屋顶。
南半月似乎累了。
动作慢了些。
沈惊雀趁机挥鞭。
却被半月反手抓住鞭尾。
轻轻一扯。
沈惊雀就跌坐在瓦片上。
气得首跺脚：“喂！你耍赖！”
“我怎么耍赖了？”
南半月笑得灿烂：“是你自己站不稳！”
夏景澄看着。
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可转念一想。
屋顶瓦片滑。
南半月也累了。
万一摔下来……
他放下茶杯。
声音轻却清晰：“你说，她们俩还能打多久？”
管家立于身侧，闻言苦笑。
“哎呦，这老奴可猜不透。”
“南姑娘性子如烈火燎原。”
“沈姑娘更是倔得像块铁，宁折不弯。”
“两人撞在一处，怕不是要打出个日月无光、乾坤倒转才肯罢休。”
话音未落。
“轰”然巨响震得廊下铜铃乱响。
银安堂一角竟被二人联手踏塌半片。
瑞兽脊兽滚落檐下。
“咚”地砸进花圃，溅起一片泥土。
管家吓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慌得首搓手，嘴上喃喃自语：“我的祖宗哟……”
“这要是传到宫里，说王府两位姑娘把正堂给拆了。”
“陛下还不降罪啊！”
夏景澄：“都是这屋顶年久失修，经不住姑娘们几分力气。”
“哪是姑娘们拆的！”
管家连忙说：“对对对，是老奴糊涂了，殿下恕罪。”
夏景澄仿若未闻。
指尖轻轻抚过茶盏边缘，釉色冰凉。
衬得他神色愈发淡漠如云卷云舒。
可他的目光。
却第一时间锁在了屋顶的南半月身上。
见她被震得晃了晃。
却借着檐角木梁稳稳借力站稳。
连鬓边的发丝都没乱几分。
夏景澄垂眸时。
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转瞬又压成了无奈。
只悠悠道：“你说，她们两个姑娘体力怎么这么好呢。”
心里早有定论：南半月这在山野里摸爬滚打练出的身手。
沈惊雀那点花拳绣腿的架子，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殿下……”
管家犹豫片刻，终是鼓起勇气。
声音带着颤抖：“要不要派人上去劝一劝？”
“再这么打下去，别说殿宇保不住。”
“万一有个闪失……伤了筋骨，对谁都不好啊！”
“沈姑娘可是柯公托付，南姑娘是您亲自接来的。”
“哪一个都受不得委屈！”
“不必。”
夏景澄抬手制止。
动作轻缓，却如刀斩绳般干脆。
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让她们打吧。”
“若是此刻劝了，往后这王府，还不成了两个丫头片子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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