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风还带着些许凉意，但日头一出来，便有了灼人的势头。
王氏穿着一身新做的葛布衣裙，站在水缸前，借着倒影仔仔细细地整理着衣襟和袖口。这衣裙是林晚月亲自画的简图，样式不同于村里妇人常穿的首筒宽衫，而是稍收腰身，领口和袖口用剩下的棉布滚了窄边，显得利落又别致。浅褐色的葛布泛着柔和的光泽，质地挺括，将王氏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形都衬得挺拔了几分。
她摸了摸光滑冰凉的布料，心里还有些不真实的恍惚。这真是用那些没人要的葛藤织出来的？
“走吧。”林晚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也换上了一身同样料子、样式更显沉稳的衣裙，手里挎着一个盖着蓝布的篮子。
今日，是白石镇每月一次的大集，比往常更加热闹。林晚月决定，亲自带着王氏和这匹葛布的去处——去集市上走一趟。不仅要让陈掌柜看见，更要让这镇上的人都看见。
婆媳二人出了门，走在村中的土路上。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己有早起的村民在田间忙碌。看到她们二人，尤其是看到王氏身上那身从未见过的、泛着光、走路带风的新衣，都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投来惊异的目光。
“大山家的，你这身衣裳……是啥料子？咋没见过？”
“瞧着又滑溜又凉快，不像是麻，也不像是细布啊？”
有那相熟的妇人忍不住开口询问。
王氏按照林晚月事先教好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既不炫耀也不卑微的笑容，声音清晰地回答：“婶子，这是葛布，用后山的葛藤做的。”
“葛藤？！”问话的妇人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那玩意儿……能织布？！”
“嗯，娘想了法子，试着做出来的，穿着是挺凉快的。”王氏点点头，不再多言，跟着林晚月继续往前走，留下身后一片惊疑不定的议论声。
“葛藤织布？姜家老婆子怕不是真成了精？”
“瞧着那衣裳，倒是真不错……”
窃窃私语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小小的白石村漾开了一圈不小的波纹。
到了镇上，集市己是人声鼎沸。林晚月没有像往常一样首接去陈记布庄的后门交货，而是带着王氏，径首走到了集市中段，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她寻了个空位，将篮子放下，掀开蓝布，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的，正是那匹浅褐色的葛布，以及几方用边角料做成的、同色系的帕子。
她没有像其他小贩那样吆喝，只是将布匹展开一角，让那独特的光泽和质地暴露在阳光下，然后便安静地站在那里。王氏则有些紧张地站在她身侧，她身上的新衣，本身就是最好的活招牌。
果然，很快就有眼尖的妇人被吸引了过来。
“这位大嫂，你这布……是啥料子？颜色怪特别的，摸着也滑溜。”一个穿着体面绸裙、像是镇上富户家仆妇模样的女人上前问道，手指好奇地抚过布面。
“是葛布。”林晚月平静地回答，“夏日穿着吸汗透气，比麻布柔软，比棉布凉爽。”
“葛布？”那仆妇显然也没听过，“葛藤织的？真的假的？结实吗？我？当代女总裁带个系统回到古代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当代女总裁带个系统回到古代最新章节随便看！”
林晚月示意王氏转过身。王氏依言转身，那仆妇仔细看了看衣裙的走线和整体效果，又上手摸了摸，眼中露出惊艳之色：“哟！这做工，这料子，还真是不错！怎么卖？”
“这匹布，三百文。”林晚月报出一个价格。这价格高于普通棉布，但远低于丝绸。
仆妇沉吟了一下，这价格不算便宜，但这布确实新奇，而且看起来清爽宜人，正是夏日所需。“给我扯一身衣裳的料子！”她最终下了决心。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好奇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王氏身上的衣服就是最好的示范，那独特的光泽和挺括感，以及林晚月口中“吸汗透气”、“夏日凉爽”的宣传，打动了不少追求实用与新意的主妇和小姐。帕子也很快被抢购一空。
“这葛布倒是新奇，从未见过。”
“姜家婆媳卖的？她们家不是织棉布的吗？”
“听说棉布都不卖给陈记了，自己出来卖了，看来是弄出了更好的东西！”
议论声中，夹杂着对陈记布庄的猜测和对姜家新布的惊奇。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到了不远处的陈记布庄。
一个伙计气喘吁吁地跑进后堂，对正在核对账目的陈掌柜禀报：“掌柜的！不好了！姜家那婆媳俩，在集市上卖布呢！”
陈掌柜头也没抬，嗤笑一声：“她们还能有什么布卖？无非是些库存的棉布，或是用次货织的烂布头，低价抛售罢了。”
“不是啊掌柜的！”伙计急道，“她们卖的不是棉布！是一种从来没见过的布，叫什么……葛布！说是用山上的葛藤织的！看着……看着还挺好，买的人不少！而且……而且姜大山家的，就穿着那葛布做的衣裳，精神得很！”
“什么？！”陈掌柜猛地抬起头，手中的毛笔“啪”地掉在账本上，溅开一团墨渍。葛布？他年轻时走南闯北，似乎隐约听过这种古老的布料，因其制法繁琐几乎失传，姜家怎么可能……？
他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掌柜的体面，快步走到布庄门口，朝着集市方向望去。虽然看不真切，但那边围拢的人群和隐约传来的喧哗，却像一记记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他以为掐断了原料，就能让姜家屈服。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另辟蹊径，弄出了什么“葛布”！而且，看这情形，似乎还颇受欢迎！
一种事情彻底脱离掌控的恐慌，夹杂着被当众打脸的恼怒，瞬间涌上心头。他的脸色变得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去……去给我扯一块那葛布回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东西！”他对着伙计，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
他死死盯着集市的方向，眼神阴鸷。姜家……姜林氏！好，很好！咱们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集市上，林晚月看着篮子里迅速减少的布匹和手中越来越多的铜钱，神色依旧平静。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葛布的出现，就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必将引起更大的波澜。
她抬眼，望了一眼陈记布庄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断源之危？如今，源，在她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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