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生的叫嚷声如同钝刀子,一下下割在姜秀娟的心上。那扇薄薄的院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门外是她熟悉的、充满压抑和痛苦的过去;门内,是母亲描绘的、陌生却透着光的未来。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回去?继续忍受婆婆的刻薄,丈夫的拳脚,还有那无休止的、对方子和钱财的觊觎?然后呢?等着哪一天真的被一纸休书赶出家门,像块破布一样被丢弃?
不!她不想!
母亲的话在她耳边轰鸣:“靠自己的一双手,挣一份安生立命的本钱!”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向院子里那架沉默却蕴含着力量的织机,看向屋檐下那些代表着母亲智慧和心血的、奇形怪状的零件。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恐惧与决绝的勇气,从心底最深处破土而出!
她转过身,背对着那扇不断被拍响的院门,面向林晚月,用尽全身力气,声音颤抖却清晰地开口:
“娘……我……我留下!”
说出这三个字,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却又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那副无形的、沉重的枷锁,在这一刻,被她自己亲手砸开了一道裂缝!
林晚月看着她眼中那微弱却坚定的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欣慰的笑意。她点了点头:“好。”
门外的李根生听到里面姜秀娟的声音,拍门声更响了,夹杂着怒骂:“姜秀娟!你个不下蛋的母鸡!还敢赖在娘家?赶紧给我滚出来!不然我砸门了!”
姜大山早己握紧了拳头,脸色铁青地站在院门后,只要母亲一声令下,他立刻就能冲出去。
林晚月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她走到院门后,隔着门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穿透力:
“李根生,秀娟是我姜家的闺女,她想在娘家住几日,天经地义。你回去告诉你娘,秀娟在姜家,吃穿用度,不劳她费心。至于休书……”
她顿了顿,语气更冷了几分:“你想写,尽管写。只是这休书一出,往后你李家,与我姜家便再无干系。是好是歹,你们自己掂量。”
门外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李根生似乎被林晚月这番话镇住了。他习惯了姜秀娟的逆来顺受,习惯了姜家以往的沉默,从未想过这姜老婆子竟如此强硬!休书?他也就是借着酒劲和母亲的怂恿吓唬吓唬姜秀娟,真要是休了,且不说落个苛待妻子的名声,就是姜家如今这势头,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反过来找他们麻烦?那葛布的利钱,他娘可是天天在他耳边念叨……
他支吾了半天,最终只憋出一句:“你……你们等着!”便悻悻地走了,脚步声带着仓惶和恼怒。
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院内的几人都松了口气。
姜秀娟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被王氏及时扶住。她伏在嫂子肩上,无声地痛哭起来,这一次,是宣泄,是后怕,也是新生前的阵痛。
林晚月对王氏道:“带你妹子去洗把脸,把西厢房(原来姜远住的)收拾出来,以后她就住那里。”
“诶!”王氏连忙应下,扶着姜秀娟去了。
姜大山看着妹妹的背影,瓮声瓮气地对林晚月道:“娘,李家那边……会不会再来闹?”
“短时间内不敢。”林晚月分析道,“他们欺软怕硬。我表明了态度,他们摸不清底细,不敢硬来。不过,暗地里的算计不会少。尤其是陈掌柜那边,恐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看向姜大山:“后山的土豆快要收了,那是大事,不能出任何差错。这些时日,你多盯着点地里。家里的事,有我。”
“娘,您放心!”姜大山重重一点头。
安顿好姜秀娟,林晚月回到屋檐下,继续摆弄那些纺车零件,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深邃。
姜秀娟的留下,是打破桎梏的一步,但也将姜家进一步推到了风口浪尖。李家和陈掌柜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恐怕要面对更复杂的局面。
她必须尽快让新纺车投入使用,进一步提升效率和布匹质量,同时,也要开始考虑,如何将这份产业,做得更稳固,更具抗风险能力。
单纯的技术优势,在错综复杂的人心和势力面前,还远远不够。
姜秀娟坐在西厢房干净的床铺上,看着窗外熟悉的院落,恍如隔世。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陌生的、叫做“希望”的东西,如同石缝里钻出的嫩芽,在她荒芜的心田里,悄悄生长。
她擦干眼泪,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忙碌的母亲和大哥,看着那架能织出“希望”的织机,暗暗握紧了拳头。
她要学织布,她要像嫂子一样,靠自己的手,活下去!
破茧的过程痛苦而艰难,但为了振翅那一刻的光明,一切都值得。
姜家小院,因为姜秀娟的加入,似乎又添了一份不同的气息。而外界的风,注定将更加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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