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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葛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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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判府钱嬷嬷铩羽而归的消息,不出两日便借着瑞福祥的渠道,在府县两级的商人圈子里悄然传开。众人听闻林晚月竟敢如此硬气地回绝通判府的要求,惊愕之余,也不禁对这位乡下老妇再生几分敬畏。原本一些因“姜锦”暴利而蠢蠢欲动、想分一杯羹或使些手段的势力,暂时都收敛了心思,选择作壁上观,想看看这姜家究竟能硬气到几时。

外界的暗流汹涌,并未过多扰动白石村姜家工坊内部的节奏。林晚月深知,应对一切风雨的根本,在于不断巩固自身。她将更多的精力投注在了新原料的开发上。

后院的葛园与苎麻地,在精心照料下长势旺盛。葛藤攀援,叶片肥厚;苎麻亭亭,茎秆粗壮。林晚月亲自带着人采收了一茬品质上乘的苎麻,以及部分成熟的葛藤。

接下来的脱胶、沤浸、剥取纤维,是极为考验经验和耐心的工序。水温、时长、捶打的力道,稍有差池,便可能损伤纤维强度,或残留胶质影响纺纱。林晚月凭借着系统提供的知识和前世模糊的记忆,与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农反复试验,记录下每一次的水温、天气和成果。

工坊里,赵阿牛也迎来了新的挑战。林晚月要求他试着改造一台旧的纺车,以适应葛纤维和苎麻纤维不同于棉花的特性。麻纤维更硬,葛纤维更长但易起毛,这对纺车的牵伸机构和加捻部件都提出了新的要求。赵阿牛对着那堆纤维和图纸,常常一琢磨就是大半天,不时与负责试验纺纱的帮工交流手感。

偏厦内,王氏则带着两名心腹织工,开始了葛麻混纺的试织。最初的过程堪称艰难。麻纤维粗硬,易断头;葛纤维柔软但抱合力差,织造时布面容易起毛、不平整。织机停停走走,废料堆了一小堆。

“王娘子,这麻线也太糙了,织几下就断,还不如全用葛线试试?”一个织工揉着发酸的手腕,有些气馁。

王氏眉头紧锁,却摇头道:“全用葛线,布匹太软,不成形。老夫人说了,葛之韧性,麻之挺括,合则两利。再试试调整一下经纬密度和纱线支数。”

她们反复调整上机参数,尝试不同的经纬交织方式。林晚月也时常过来查看,有时会捻起断掉的纱线仔细感受,提出调整纺纱工艺的建议。

就在这反复的失败与调整中,转机悄然出现。这一日,王氏尝试将一股稍细的苎麻纱作为经线,与一股葛麻混纺的较粗纱线作为纬线进行交织。当梭子带着纬线穿过经线,被打纬筘压实后,一片手感独特的布帛渐渐在织机上显现出来。

它既有麻布的挺括筋骨,又不失葛布的柔软亲肤,表面带着一种天然纤维特有的、柔和的光泽,布面平整,几乎不起毛。

“成了!”王氏抚摸着这片来之不易的布帛,眼中难掩激动。

林晚月闻讯赶来,仔细查看了布料的质地、厚度和强度,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此布兼具二者之长,透气吸湿,结实耐用。可命名为‘葛麻锦’。”

与此同时,李家村那边也有了动静。

李根生那日被族中长辈催促着,硬着头皮再次来到白石村,本想再提让秀娟回去的事。他到达时,正赶上工坊往外运送几匹最新的“葛麻锦”样品,准备交由瑞福祥试水。

只见那布匹虽无“姜锦”的繁复花纹,但质地独特,光泽内敛,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负责运送的帮工与瑞福祥来接货的伙计高声谈笑,言语间提及此布乃老夫人新研制的“葛麻锦”,造价不菲,专供府城喜好天然材质的文人雅士。

李根生站在一旁,听着那“造价不菲”、“专供府城”等字眼,再看看姜家工坊井然有序、人人忙碌却面带红光的景象,想起自家那几亩薄田和日渐窘迫的生计,到嘴边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他踌躇半晌,最终没有进去找姜秀娟,而是默默转身离开了。回到李家村,面对父母的追问,他只闷闷地说了一句:“秀娟在那边……是在做正事,忙得很。”便不再多言。李氏族人见他如此,又听闻姜家竟又弄出了新的抢手货色,那逼迫的心思,不由得又淡了几分。

姜秀娟对此浑然不觉。她正沉浸在新品“葛麻锦”的图样设计中。与华丽繁复的“姜锦”不同,“葛麻锦”更重材质本身的肌理与气质。她摒弃了浓艳的色彩,只选用青、赭、白、靛等自然之色,设计的纹样也多为简练的水波纹、龟背纹、或是几丛写意的修竹,力求与布料的天然质感相得益彰。

林晚月看着女儿送来的新图样,赞许地点点头:“返璞归真,大巧若工。秀娟,你己懂得因材施艺了。”

姜秀娟被母亲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是娘教导有方。”

夜色渐深,林晚月独自在房中,就着灯火,在一张新绘的图纸上添上最后一笔。那是一幅初步规划的“姜氏工坊区域扩展图”,上面清晰地划分出原料处理区、纺纱区、织造区(普通织机与千丝机分开)、成品检验区以及未来可能设立的染坊区域。

葛麻的成功,不仅意味着原料的多元化突破,更标志着姜家工坊正从一个单一产品的生产点,向着一个具备持续研发能力和多产品线的综合性手工业工场稳步演进。

她吹熄灯火,窗外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静谧的院落里。那象征着姜家产业根基的葛园与麻田,在月光下默默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个收获的季节,也等待着迎接未来更大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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