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疗点的小院里，红灯笼在晚风里轻轻摇晃，映得满院红光。
桌上摆着几道简单的菜：一盘油焖大虾，一碟凉拌黄瓜，还有一锅炖得酥烂的排骨藕汤。陆战霆拎着两瓶白酒，脸上带着少见的局促，将酒瓶放在石桌上时，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今天……得好好庆祝庆祝。”他挠了挠头，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周明远那事彻底结了，卫生局刚才来电话，说要给诊疗点授个‘诚信经营示范单位’的牌子，还奖了两万块钱。”
苏清颜正在摆碗筷，闻言笑着回头：“这钱得给大家分了，这段时间多亏了李婶帮忙抓药，还有小张跑前跑后送报告，都有功劳。”
“嗯，听你的。”陆战霆应着，拧开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又想给苏清颜倒，被她拦住了。
“我喝果汁就好，晚上还要整理药材。”
“就一杯。”陆战霆的语气带着点固执，眼神却格外认真，“今天不一样。”
苏清颜看着他眼里的光，终究没再拒绝。
酒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陆战霆仰头喝了一大口，白酒的辛辣让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脸颊很快泛起红意。他平时很少喝酒，今天却像是有满腹心事，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还记得你刚开诊疗点的时候吗？”他望着院角那棵刚栽下的石榴树，笑了笑，“就一间小破屋，药柜还是我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你天天守到半夜，熬得眼睛通红，我当时就想，这姑娘怎么这么能拼。”
苏清颜也想起了那段日子，药材短缺，人手不足，她一个人又要看诊又要抓药，确实累得首不起腰。是陆战霆，每天悄悄在她门口放一份热乎的早饭，在她忙不过来时，默默帮她劈柴挑水，从不邀功。
“那时候多亏了你帮忙。”她轻声说。
“我那点忙算什么。”陆战霆摆摆手，又灌了一口酒，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你不知道……每次看你累得趴在桌上睡着，我都想跟你说，别硬撑，有我呢。可我又怕……怕你觉得我多管闲事。”
苏清颜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杯沿。
酒过三巡，陆战霆的眼神越发灼热，他忽然放下酒杯，站起身，在苏清颜面前站定。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睫毛。
“清颜，”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我知道我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我看着你一步步把诊疗点撑起来，看着你为了患者跑前跑后，看着你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是敢站出来跟周明远对峙……”
他的声音顿了顿，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
“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是很久了。”
苏清颜猛地抬头，撞进他滚烫的目光里，那里面有紧张，有忐忑，还有一种不容错辨的真诚，像火把一样，瞬间点燃了她的心跳。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诊疗点，只有患者。”陆战霆的手在身侧攥得紧紧的，指节发白，“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以后，能不能让我帮你分担？患者我帮你接送，药材我帮你去挑，夜里值夜我来守，你不用再一个人硬扛。”
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很热，带着酒后的温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清颜，”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好好对你，也想好好对将来的孩子……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几乎要被风吹散。
小院里静极了，只有风吹过灯笼的簌簌声，还有两人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苏清颜的脸颊烫得厉害，从耳根一首红到脖子。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能听到他话语里的恳切，那些平日里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潮水般涌来——他悄悄放在门口的早饭，他帮她修好的药柜，他在她被周明远刁难时，默默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原来，有些陪伴，早己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反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陆战霆的身体猛地一僵，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又带着点不敢置信，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
苏清颜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笨拙却真诚的模样，心里那点羞涩渐渐被暖意取代。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吟，却清晰地传进他耳里：
“嗯。”
一个字，像投入湖心的石子，瞬间在陆战霆眼里漾开了漫天的光。他愣了愣，随即狂喜涌上心头，忍不住将她轻轻揽进怀里，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清颜，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浓的鼻音。
苏清颜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酒气，忽然觉得，原来诊疗点的灯光，也可以这么暖。
晚风拂过，灯笼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桌上的排骨藕汤还冒着热气，白酒的醇香混着饭菜的香气，在小院里弥漫。或许未来还有更多的风雨，但此刻，苏清颜知道，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有个人，会陪着她，守着这个诊疗点，守着这些患者，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夜色渐深，陆战霆松开她时，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拿起桌上的酒瓶，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像是在庆祝，又像是在铭记。
“明天，我去买只鸡，给你补补。”他挠着头，笑得像个孩子。
苏清颜看着他，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出一抹羞涩而明亮的笑意。
有些故事，在红灯笼的光晕里，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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