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疗点的晨露还挂在药草叶尖，苏清颜刚把新晒的金银花收进簸箕，就听见后堂传来“哐当”一声——是药材柜的铜锁掉在地上的脆响。
“谁在里面？”她攥紧手里的药铲，快步绕到后堂。只见陆晓燕正蹲在地上，慌忙把怀里的当归往布包里塞，脚边散落着三西个空药盒，麝香、天麻的碎屑撒了一地。
“晓燕？”苏清颜的声音冷下来，“你拿这些药材做什么？”
陆晓燕手一抖，布包滚落在地，当归、枸杞撒了出来，混着她口袋里掉出的欠条——上面明晃晃写着“欠赌坊纹银五十两”。她脸色煞白，却猛地站起来，发髻都散了：“清颜姐你别血口喷人！是你自己把药材藏起来想独吞，反来赖我！”
苏清颜弯腰捡起欠条，指尖捏得发白：“这欠条日期是昨天，赌坊的印鉴清清楚楚。你前几日说母亲病了要抓药，我还多给了你两味补药，你就是这么骗我的？”
“我没有！”陆晓燕突然扑过来想抢欠条，被苏清颜侧身躲开。她见状索性坐在地上哭嚎起来：“大家快来看看啊！苏清颜仗着自己是诊疗点主事，就诬陷我偷东西！我不过是来帮她整理药材，她就想把丢药材的罪责推给我！”
吵闹声引来了赶集的村民，围在门口指指点点。陆晓燕见人多了，哭得更凶：“我娘确实病着，我拿药材是想给她补补，清颜姐却说我偷，这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
“孤儿寡母？”人群外传来陆战霆的声音，他手里拎着个捆得结实的布卷，面色如霜，“你娘三天前就去邻县走亲戚了，今早我还见她在李记布庄挑花布，怎么就成了病着的孤儿寡母？”
陆晓燕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珠子首愣愣盯着陆战霆。
陆战霆将布卷扔在她面前，里面滚出几个赌具骰子，还有个账本，每一页都记着她去赌坊的日期和输银数目。“你上周在‘聚财赌坊’输了三十两，把陪嫁的银镯子当了；前天又输五十两，债主找上门，你就盯上了诊疗点的药材——王大叔今早看见你在后山偷偷埋药包，我让人挖出来，正是你刚才塞包里的麝香和天麻。”
他又拿出张字条，是从陆晓燕枕头下搜的：“这是你写的，说要‘栽赃苏清颜，让她名声扫地，诊疗点就没人敢信她’。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村民们的议论声变了调，看向陆晓燕的眼神满是鄙夷。“原来是她自己赌钱偷东西！”“亏她还哭得那么真，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陆晓燕瘫在地上，指甲抠着青砖缝：“我……我也是没办法，赌债利滚利，我不拿药材抵，他们就要打断我的腿……”
“办法？”陆战霆声音如冰，“你若一早说出来，大家凑钱帮你还了便是，偏要走歪路，还要害清颜。你可知这些药材是要救张大爷的命？他肺痨等着麝香入药，你偷的不是药材，是人命！”
苏清颜蹲下身，看着陆晓燕泪痕交错的脸：“晓燕，错了就是错了，赌债能还，人心伤了难补。你若肯认错，把药材还回来，我们还能帮你想办法。”
陆晓燕终于绷不住，捂着脸哭出声：“我错了……我不该赌，不该偷，更不该冤枉清颜姐……药材我埋在后山老槐树下，我这就去挖出来……”
人群散去时，日头己爬到头顶。陆战霆帮苏清颜把散落的药材归位，见她对着那包当归出神，便问：“还在想？”
“不是，”苏清颜轻轻拂去当归上的灰，“在想，人心就像这药材，本是好的，若沾了贪念、嗔恨，就变了性。好在，错了还能洗，脏了还能晒，只要肯回头，总还有救。”
陆战霆看着她将当归重新码进药柜，阳光透过窗棂，在药材上投下细碎的金斑。他忽然觉得，这诊疗点的药香里，不仅有草木气，更有股让人踏实的劲儿——那是知错能改的希望，是守住本心的清明。就像这当归，虽被乱拿乱塞过，归位后，依旧是那味能活血通络的好药，静静等着为需要的人驱散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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