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光刚漫过院墙，王秀莲就揣着账本坐在了堂屋正位，手里的搪瓷缸子在桌上磕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清颜，你过来。”她扬着下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药膏生意火了小半年，账本我算了算，纯利拢共八千六，按老理儿，家里的产业该归陆家管，这钱和配方，都得交出来由我掌着。”
苏清颜正在灶房给药罐添水，闻言动作一顿，转身时手里还攥着擦灶台的抹布。“妈，这话不对。”她把抹布搭在肩头，声音平静却站得笔首，“当初起步时，本钱是我娘家陪嫁的五百块，配方是我太姥姥传的方子，连熬药膏的砂锅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您说这是‘家里的产业’，可从根上，它就不是陆家的底子啊。”
“你这叫什么话！”王秀莲猛地拍了下桌子，搪瓷缸子盖都震得跳起来，“嫁进陆家的门，你的人、你的东西就都是陆家的！我儿子战霆天天在外跑销路，风里来雨里去，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家？现在赚了钱就想撇清关系？没良心的东西！”
“妈，战霆跑销路辛苦，我记在心里。”苏清颜没动气，从怀里掏出另一本账册，翻开推到王秀莲面前，“这里记着每个月给家里的开销：您和爸的零花每月五十，米面油盐按市价加倍买，战霆跑业务的补贴也单独列了项，半年来从没断过。这些是该尽的本分，但药膏的配方和核心收益，不能让。”
正说着，陆战霆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裤脚沾着泥。听了两句就把锄头往墙角一靠，沉声道：“妈，清颜说得对。当初她拿嫁妆启动时，您说‘女人家折腾不出啥名堂’，现在赚钱了又要管，这不合情理。”
王秀莲瞪向儿子：“你胳膊肘往外拐？她是外人，你才是陆家的根！这药膏配方要是攥在她手里，将来她走了怎么办？陆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妈！”陆战霆皱紧眉，“清颜是我媳妇，不是外人。她嫁给我那天就说了，配方是她的命根子，要带着这门手艺过一辈子。您要是真为这个家好，就别逼她。”他转向苏清颜，眼神里带着歉意，“我妈就是老思想，你别往心里去。”
苏清颜摇摇头，看向王秀莲：“妈，我理解您想为陆家留保障的心思。这样吧，从这个月起，我每月固定给您和爸加一百块养老钱，年底再额外添两千块年货钱，这是我作为晚辈的心意。但配方是祖辈传下来的，我得守住，将来还要传给女儿呢。至于药膏的收益，战霆跑销路的分成我己经提了三成，往后还能再加一成，您看这样行不行？”
王秀莲脸涨得通红，却被“每月加一百”“年底两千”说得哑了火。她瞥了眼陆战霆，儿子正用眼神求她松口；又看了看账册上密密麻麻的记录，想起上个月刚用清颜给的钱扯了块新布料做棉袄，语气终于软了些：“那……养老钱可得说到做到。还有战霆的分成，不能糊弄。”
“您放心。”苏清颜立刻应下，“这就写进月账，每月初一准时给您。”
陆战霆松了口气，偷偷给苏清颜比了个“点赞”的手势。等王秀莲拿着钱匣子回里屋，他才凑近低声说：“委屈你了。我妈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手里攥着实在东西，往后我多盯着点，不让她再提这事。”
苏清颜笑了笑，擦掉他袖口的泥点：“没事，一家人哪有不争两句的。只要底线守住了，日子总能往下过。”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手里的配方誊抄本上，纸页上的字迹工整有力，像她这个人一样，柔中带刚。
这场争执后，王秀莲虽偶尔还会念叨几句，但见苏清颜每月初一雷打不动把养老钱送来，陆战霆跑销路的分成也确实涨了，渐渐也就不再提掌管配方的事。倒是街坊邻居见陆家日子越发红火，常来打听药膏的事，苏清颜总会笑着说：“是一家人齐心才能做成事，缺了谁都不行。”这话听在王秀莲耳里，偶尔也会忍不住接一句：“那是，我家战霆跑业务也出力不少。”
日子就在这样的磨合里往前淌，像熬药膏的火，不急不躁，却慢慢熬出了属于一家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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