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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他的过往

小说: 一眼即永昼   作者:包菜不生
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 一眼即永昼 http://www.220book.com/book/X6RE/ 章节无错乱精修!
 

派对上的当众拒绝,像一盆夹杂着冰碴的冷水,将沈清欢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那份混合着难堪、失落和愤怒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滚、发酵,几乎要冲破她赖以维持体面的外壳。

然而,超模的自尊不允许她在外人面前崩溃。她以惊人的速度收拾好了残局,发出了那封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工作邮件。她需要向顾寻,也向自己证明,沈清欢不会因为一个男人的拒绝就一蹶不振。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平静的表象下,是汹涌的暗流。

她不再主动联系顾寻,甚至连工作邮件的往来都交由王姐全权处理。她将自己投入到更密集的工作中,用连轴转的行程来麻痹自己。她登上了意大利版《VOGUE》的封面,拿下了一个顶级奢侈珠宝的全球代言,风头一时无两。

可每当夜深人静,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公寓时,顾寻那张冷漠的脸,他拒绝时毫无波澜的眼神,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那种深入骨髓的挫败感,比任何高强度的工作都更让她感到疲惫。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她太过自信?是不是她引以为傲的魅力,在顾寻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还是说,他那个看似空白的感情世界里,早己有了别人,或者……藏着一段让他无法释怀的过往?

“他的过往”这西个字,如同鬼魅般缠上了她。

她想起之前看到的那篇关于《浮槎》系列的模糊报道,想起咖啡馆里他谈及“真实”时那一闪而过的悠远眼神,想起他对自己过去选择“无关紧要”的回避。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疯狂滋生——她必须知道。知道是什么造就了现在的顾寻,知道他那铜墙铁壁般的心防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这一次,她没有再通过王姐。她动用了自己一些更为隐秘的人脉关系,这些关系游离在光鲜的时尚圈之外,触及金融、艺术投资甚至私人调查领域。她给出的指令更加明确:不惜代价,查清顾寻离开华尔街前后,尤其是与《浮槎》系列相关的那段时期,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待消息的日子格外煎熬。她像是在进行一场豪赌,赌注是她对顾寻残存的兴趣,以及她那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一周后,一份加密文件发送到了她的私人邮箱。

发送者附言:“沈小姐,您要的东西。部分信息年代久远且被刻意掩盖,费了些功夫。内容可能……会有些冲击,请谨慎阅读。”

沈清欢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点开了那份沉重的文件。

里面不再是简单的履历和业界评价,而是夹杂着一些模糊的照片复印件、旧报纸的电子扫描版,以及几段经过处理的、来自匿名知情人的口述记录。

信息碎片如同拼图,在她面前缓缓展开,勾勒出一段与她认知中截然不同的、充满挣扎与伤痛的过往。

顾寻,原名顾怀安。出生于北京一个显赫的金融世家,是家中独子。父亲顾弘深是叱咤风云的投行大佬,母亲林韵出身书香门第,曾是颇有天赋的钢琴家。他从小被按照继承人的模式培养,一路名校,光环加身,顺理成章地进入纽约大学攻读金融。

然而,在他大二那一年,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他母亲林韵的生命。报道里只有寥寥数语,提及车祸现场极其惨烈。文件里附有一张极其模糊的、从旧报纸上扫描下来的现场照片,扭曲的金属,暗色的污渍……触目惊心。

沈清欢的心猛地一揪。

这仅仅是开始。

文件显示,林韵女士本身就有轻微的抑郁症,而车祸的发生,与顾弘深当时卷入的一起极其肮脏的金融丑闻带来的巨大压力,有着间接关联。甚至有匿名人土透露,车祸前夜,顾弘深曾与林韵发生过激烈争吵。

母亲的骤然离世,以及背后可能与父亲有关的阴影,给当时年仅十九岁的顾寻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他性情大变,与父亲的关系将至冰点。但他依旧按照家族的期望,完成了学业,进入了华尔街那家顶尖投行。

然而,工作并未能麻痹他的痛苦。他亲眼目睹了金融世界的贪婪、虚伪与残酷,这让他不断回想起母亲去世背后的阴影。他对父亲所代表的一切,产生了极度的厌恶和抗拒。

就在这时,他遇到了一个人——他在NYU选修摄影课时认识的同学,一位来自法国马赛、热情奔放、极具艺术天赋的女孩,名叫élodie Martin。

élodie像一道阳光,闯入了顾寻灰暗的世界。她带他走出图书馆和交易大厅,走进纽约的大街小巷,用相机记录底层生活的鲜活与真实。是她,重新点燃了顾寻内心深处对艺术、对真实表达的渴望。文件里附了一张极其珍贵的照片,是他们在华盛顿广场公园的抓拍,顾寻脸上带着罕见的、轻松的笑意,élodie挽着他的手臂,笑容灿烂。那时的他,眼里有光。

就在顾寻下定决心离开投行,准备与élodie一同前往法国深造摄影时,悲剧再次发生。

élodie被诊断出患有罕见的恶性脑瘤,病情急剧恶化。顾寻动用了所有积蓄和人脉,却依旧无法挽回她的生命。在顾寻拿到马赛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录取通知书的那个夏天,élodie在他的怀里永远闭上了眼睛。

双重打击——母亲的悲剧与恋人的逝去——几乎彻底击垮了顾寻。他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一度无法进行正常社交和工作。他与父亲顾弘深彻底决裂,几乎净身出户,只身一人带着极少的行李和élodie留下的一台老式徕卡相机,离开了纽约,前往法国。

而那组让他崭露头角、充满了孤独、漂泊与生命追问的《浮槎》系列,正是他在马赛求学期间,在极度痛苦和抑郁的状态下创作完成的。 “浮槎”一词,源自中国古代神话中往来于海上与天河之间的木筏,象征着无根、漂泊与对彼岸的追寻。那组照片里,每一个孤独的背影,每一片苍茫的海,都是他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

看到这里,沈清欢早己泪流满面。

她终于明白,顾寻那近乎冷酷的冷静,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那对“真实”近乎偏执的追求,根本不是天性使然。那是一个曾经被温暖拥抱过,却又被命运残忍地夺走了一切温暖的人,为自己筑起的、保护血肉模糊内心的坚硬外壳。

他不是没有感情。恰恰相反,他的感情太深,太烈,曾经遭遇的失去也太痛,痛到他宁愿将自己冰封起来,也不再愿意轻易触碰。

他所追寻的“真实”,或许不仅仅是艺术上的追求,更是对母亲去世真相的追问,是对élodie生命痕迹的挽留,是对他自己存在意义的探寻。

那份加密文件的后半部分,记录了他如何凭借《浮槎》系列获得认可,如何一步步建立起自己的工作室,如何在艺术与商业之间找到微妙的平衡。他成功了,但他也彻底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他不再轻易与人建立深厚的情感联结,他的世界只剩下相机、光影和那些被他摄入镜头的、别人的故事。

文件最后,是一张近期偷拍的照片。顾寻独自一人站在élodie的墓前,地点是马赛的一处公墓。他穿着黑色的外套,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深切的孤寂,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鲜花,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沈清欢关掉文件,整个人虚脱般地滑倒在地毯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不是为了自己那点可笑的挫败感,而是为了那个看似强大、内心却背负着如此沉重过往的男人。

她所有的进攻、试探、撩拨,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肤浅,那么不合时宜。她竟然试图去撬动一颗被如此深刻伤痛封印的心。

愧疚、心疼、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之前所有的困惑都有了答案。他不是对她无动于衷,他是对所有人都关闭了心门。他不是在拒绝她沈清欢,他是在拒绝一切可能再次带来伤害的情感联结。

那么,她还要继续吗?

去追逐一个心己成灰的男人?

去挑战一段几乎不可能有回应的感情?

沈清欢擦干眼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巴黎,依旧灯火辉煌,喧嚣而冷漠。

她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个眼神里曾经燃烧着势在必得火焰的女人,此刻充满了迷茫和不确定。

然而,当她想起顾寻在摄影棚里,因为捕捉到完美瞬间而微微发亮的眼神;想起他擦拭她眼泪时,那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想起他看着élodie照片时,那罕见的、带着温度的笑意……

一股不甘和更深的悸动,从心底破土而出。

是的,他很痛,他的世界一片荒芜。

但那又怎样?

她沈清欢,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轻易被困难吓退的人。越是难以征服的高峰,越能激发她的斗志。

只是,策略必须改变了。

强攻和试探,只会让他更加警惕地缩回壳里。

她需要的是耐心,是理解,是润物细无声的渗透。

她拿起手机,删掉了那份加密文件,也清理掉了所有相关的调查记录。有些过往,知道就好,不必留下痕迹。

然后,她给王姐发了一条信息:

【王姐,和顾寻工作室沟通一下,第三组拍摄,我希望能加入一些更……温暖的元素。或许,可以尝试探讨“破碎与重建”、“告别与新生”的主题。】

她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顾寻,你的过往,我无法参与。

但你的现在和未来,我想要靠近。

即使用尽我所有的光和热,我也要试着,去融化你心底的那片冻土。

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治愈。

一场新的、更为艰难的战役,在她心中悄然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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