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墙重新冰封,沈芷宁将所有精力都用于对抗系统的操控与萧烬的审视,日子在一种近乎麻木的紧绷中度过。她将自己活成了一个真正合格的侍女,沉默,恭顺,不起眼,仿佛百花宴上那场风波与她毫无干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真正的狂风暴雨,往往来自意想不到的方向。
这日午后,萧烬被急召入宫议事,首至夜幕低垂方归。他回到重华殿时,脸色是沈芷宁从未见过的沉郁,周身散发着的低气压,让殿内所有侍从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沈芷宁如常上前伺候他更衣,指尖刚触碰到他玄色朝服上冰冷的蟒纹刺绣,便被他身上那股尚未散尽的、带着铁血与肃杀的气息所慑,动作微微一滞。
萧烬垂眸,目光落在她纤细的、带着细微颤抖的手指上,并未如同往日般无视,反而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北疆八百里加急军报,胡人叩关,连破三城。”
沈芷宁的心猛地一沉!北疆!那是父亲镇守的地方!
她倏然抬眸,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惶与担忧:“王爷,那……那我父亲……”
萧烬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眸色深沉,并未首接回答,只是继续用那种平稳却压抑的语调说道:“军报称,胡人此次进军路线诡异,避开了所有我军主力布防之处,如入无人之境。且……在失守的城池中,搜出了数封与胡人往来之密信,笔迹……经比对,与镇北侯沈弘,极为相似。”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耳边炸响!
沈芷宁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血液瞬间逆流,冰冷刺骨!
通敌叛国!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罪名!竟然提前了?!
不!不可能!父亲一生忠烈,镇守北疆数十载,马革裹尸尚且不惧,怎会通敌?!
是陷害!一定是陷害!
是萧煜!还有那些窥伺北疆军权的宵小之辈!
巨大的恐惧与愤怒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几乎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旁边的紫檀木立柱才勉强撑住身体。
“不可能……”她摇着头,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眼眶瞬间红了,“父亲绝不会通敌!这是诬陷!是有人要害他!要害我镇北侯府满门!”
她仰起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望着萧烬,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祈求与最后一丝希冀:“王爷!您知道的!我父亲对朝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这一定是阴谋!求王爷明察!求王爷救救我父亲!救救侯府!”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系统任务,顾不得什么前世仇怨,顾不得什么尊严体面。此刻,她只是一个即将失去至亲、家族濒临覆灭的普通女子。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冰冷的金砖地面撞击着膝盖,传来刺骨的痛感,但她浑然未觉。她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了萧烬玄色衣袍的下摆,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爷……求求您……只要您肯救我父亲,救我侯府……奴婢……奴婢愿意做任何事!为奴为婢,结草衔环,报答王爷大恩!”
她泣不成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卑微,如此彻底地向他低头。为了家族,为了父母兄长,她可以放下所有的骄傲与仇恨,匍匐在这个前世仇人的脚下。
萧烬站在原地,垂眸看着跪伏在地、浑身颤抖、如同风雨中飘零落叶般的女子。
烛光下,她单薄的脊背因哭泣而微微耸动,那身浅碧色的宫装衬得她愈发脆弱。额角因方才的磕碰泛起红痕,泪水混合着灰尘,沾染了她苍白的面颊,狼狈,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凄美。
他清晰地记得,宫宴上她当众拒婚时的“风骨”,猎场遇险时她手持银簪的“果决”,冷宫被诬时她强自镇定的“冷静”,甚至病中那片刻的、如同幻觉般的依赖……
而此刻,所有这些坚硬的外壳都被彻底击碎,只剩下最原始的无助与哀求。
他负在身后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夜她高烧呓语时,泄露的“任务”、“系统”、“惩罚”等词语。那些诡异的词汇,与她此刻真切的、几乎要碎裂开来的痛苦,形成了诡异的交织。
她身上的秘密,与镇北侯府的危机,是否有所关联?
“起来。”良久,萧烬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芷宁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保持着跪伏的姿势,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萧烬眉头微蹙,俯身,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与她冰冷颤抖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那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竟让她有瞬间的恍惚。
他稍一用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沈芷宁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眼中充满了不确定的希冀与深深的恐惧。
萧烬的目光掠过她额角的红痕和脸上的泪痕,眸色深沉如夜。
“此事,本王己知晓。”他松开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北疆军报,疑点重重,并非定论。父皇尚未下旨,便还有转圜之机。”
他走到书案后,提笔蘸墨,在一张空白的奏折上迅速书写起来。
“本王会即刻上奏,陈明疑点,力保镇北侯,请旨详查。”他头也未抬,声音平稳,“但在查明真相之前,侯府需闭门自省,北疆军务,暂由副将代理。”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但至少,不是最坏的。他保下了父亲的性命,保住了侯府暂时不被查抄。
沈芷宁悬在喉咙口的心,稍稍落下半分,但依旧被巨大的不安笼罩着。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背后的黑手绝不会善罢甘休。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她哽咽着,再次想要跪下谢恩。
“不必再跪了。”萧烬放下笔,抬眸看她,目光锐利,“记住你方才说的话。”
沈芷宁一怔,对上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说的是……“为奴为婢,结草衔环,报答王爷大恩”?
他是在提醒她,她己将自己“卖”给了他?
一股混杂着屈辱、庆幸与冰冷决绝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奴婢……铭记于心。”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复杂的神色,低声应道。
萧烬不再多言,将写好的奏折合拢,沉声道:“来人,即刻递送宫中。”
内侍监恭敬地接过奏折,快步离去。
殿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窗外,夜色深沉,北疆的烽火似乎隔着千山万水,将阴影投射到了这重华殿内。
沈芷宁站在原地,看着烛光下萧烬冷硬而深邃的侧脸。
这一次,是他出手,延缓了侯府的灭顶之灾。
她低头了,求援了,而他……回应了。
这不再是系统操控下的虚情假意,而是真实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关乎生死存亡的交易。
心墙依旧冰封,但那冰层之下,某些东西,似乎正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悄然滋长。
边境的烽烟,终于将这深宫中的博弈,推向了更加残酷、也更加真实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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