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长长的洛川古道，一匹通体纯黑发亮的良驹乌豹风驰电掣般撒蹄奔跑，激起尘土飞扬。
木兰伏骑向家中疾驰。
云苍山地处北柔、西陵、卫国三国交界之处。
但北柔、西陵的那两面均是高山峭壁，惟有卫国一条小路可通往山脚下。
跑过了小路，便上了洛川古道。
从云苍山到野荒镇，西野辽阔，小山坡连着树丛，不见村庄。
凉沙郡繁水县野荒镇所处的远州是毗邻北柔最近的卫国边境之州。
及近野荒镇，木兰下马。
从地上捧起一捧尘土，均匀地扑掸在脸上手上，掩盖住原本细皙的肌肤。
昨天师父谆诲，军中女孩子多有不便，让她以男子装束入伍。
到了柳树庄，木兰向农人打听做豆腐的木老二家在哪。
木兰离开这里时，才只六岁，如今己隔了十年。
木老二家门前有棵老槐树，枝繁叶茂。
院子中人声嘈杂，似有女人的叫骂声。
木兰没有贸然进门，将马拴在不远处，见路上没人，一腾身上了树。
浓密的树叶遮挡住了身子，这个高度刚好能看到院子全貌。
院子中，一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老头，木老二，表情木讷的站着。
一旁一脸愁容的妇人是他妻子方氏。
对面，一个穿着亮丽的妇人，大嫂杨氏，用手指着老头骂道：
“木老二，公爹死的时候，将金元宝给了你，元宝你舍不得拿出来分。”
“如今要打仗了，你倒好意思叫我出个儿子给你顶上。”
“上战场可是要死人的，你良心被狗吃掉了。”
木老二嗫嚅道：
“当初不是说你西个儿子，过继一个给我么？”
“如今朝廷让每户出一丁，我家没有男丁。”
杨氏气道：“哼，没有男丁，你不是男的么？”
“我，我老了。”木老二表情难堪。
他年岁并不是很大，但常年熬夜做豆腐，挑着豆腐走街穿巷，使他过早地面容衰老、身躯佝偻。
妇人昂首一甩脸：
“你老了，老了正好去战场送死啊，难道叫我儿子年纪轻轻去送死啊。”
妇人身旁，一左一右各站着一位年轻女子。
模样都很俊俏，穿着也较讲究，不像普通农户女孩那样穿着粗布衣裳。
左首的姐姐扯了扯母亲衣袖，似是提醒着什么。
杨氏想了起来：
“木老二，你要想叫我帮你出一个儿子也行，你把金元宝拿出来给我。”
木老二脸露难色：
“大嫂，那是阿爹留给大哥和我的，给整个木家危难时用的，不是给我一个人的。”
“阿爹临终交待，不到木家山穷水尽活不下去时，不能用啊。”
前些年闹饥荒，阿娘生病加饥饿，奄奄一息。
木老二到处找吃的，给阿娘延续生命。
木老大想叫爹爹放弃阿娘，说反正阿娘不成了。
不如省下口粮给爷儿仨，气得爹爹大骂他“畜生”。
爹爹临终前将那位仙风道骨的尊者给的一堆金元宝托咐给木老二。
说这是上苍垂怜所赐，不到不得己不可以动用，关键时候可以救家人性命。
木老二牢牢遵守父亲遗训，自己日子过得紧巴巴，也不愿动用那笔钱。
他一首记得因生病请不起郎中、饥饿没有饭吃、而眼睁睁看着阿娘死去的情景。
杨氏嚷了起来：
“现在不就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嘛。你要是上战场就得死，不去就是违抗朝廷命令也得死。”
“到了这时候，你还舍不得，你就是个守财奴！”
木老二妻子方氏见杨氏情绪激动，便上前温言劝解：
“大嫂，你放心，那些元宝是公爹留给我们两家的，因公爹有遗言，我们不能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
“哼”，杨氏鼻子里哼了一声，睨了张氏一眼：
“知道你俩为什么生不出儿子吗？肯定是你俩上辈子做了缺德事！”
木老二与妻子，被戳到痛处，两张老脸气涨得红紫，无言反驳。
杨氏一转头，瞧见了一旁做豆腐的柳条框：
“木老二，便宜都叫你占了。”
“公爹把做豆腐的秘方传给你，却没给我家。”
木老二表情着急，口齿越发不利索：
“大嫂，阿爹给的豆腐配方，我和大哥是一样的。”
杨氏哼了一声：
“鬼才会相信你说的鬼话。”
“要是配方一样，为啥你做的豆腐比我家做出来的好吃。”
木老二小声说：
“好吃，只是因为我比大哥勤快些，做得多，就摸索出味道了。”
这句话一下子又戳着了杨氏的肺管子，她肺都快气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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