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废墟上空死寂的夜幕，像一把把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凌默的耳膜。
红蓝交错的警灯光芒，己经能透过残垣断壁的缝隙，一闪一闪地投射进来，将眼前这片狼藉映照得如同鬼蜮。
凌默的头皮一阵发麻，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跑！
必须立刻跑！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尖叫，可他的脚下却像是被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
因为，就在他面前的地上，正五体投地地趴着一个活生生的人——高凡。
“行走于人间的至高主宰，降下灾厄以净化罪恶的慈悲天尊！”
“您最卑微的信徒高凡，终于寻得您的神迹，请允许我追随您的脚步，向世间传播您的福音！”
狂热而虔诚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得凌默头晕眼花。
天尊？
福音？
大哥你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我他妈只想跑路啊！
凌默的内心在疯狂咆哮，脸上却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焦虑，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呜——呜——”
警笛声更近了，甚至能隐约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不能再等了！
凌默一个激灵回过神，也顾不上什么天尊不天尊了，他猛地弯下腰，伸手就去抓高凡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语气急切得像是在求饶。
“大哥，你快起来！警察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试图把高凡拉起来，却发现对方的身体像是钉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高凡缓缓抬起头，那张沾满灰尘的脸上，双眼亮得惊人，闪烁着一种名为“顿悟”的光芒。
他非但没有起身，反而因为凌默的“劝告”，整个身躯都激动地颤抖起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高凡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世俗的权威，凡人的法度……这是天尊对我的第一重考验！考验我的信仰，在凡尘的枷锁面前，是否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凌默：“？？？”
我他妈在说什么？你又他妈在悟什么？
凌默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想用逻辑唤醒眼前这个深度中毒的家伙。
“我不是什么天尊！你认错人了！我就是个倒霉路过的，求求你快走吧，不然我们俩都得进去啃窝窝头了！”
这番发自肺腑的哀求，可谓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然而，听在高凡的耳中，却不啻于九天之上传来的神谕！
“我懂了！我彻底懂了！”
高凡双目圆瞪，眼神中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他看着凌默，仿佛在仰望一座行走的丰碑。
“‘我非天尊’，这是何等伟大的谦卑！天尊是在教诲我，即便拥有了神明般的力量，也应当时刻保持谦逊，不能因力量而自满，不能因神威而骄纵！”
“‘我只是路过’，这是何等深邃的禅机！大道无形，隐于凡尘！天尊您以凡人之姿行走于世，正是为了点化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
高凡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激动，他对着凌默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额头撞在碎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感谢天尊点化！高凡受教了！我绝不会向任何人泄露您的身份！”
凌默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麻了。
彻底麻了。
跟一个己经完成逻辑闭环的迪化患者讲道理，是他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
“再不走我们都得完蛋！”凌默放弃了沟通，发出了最后的绝望嘶吼。
“对！”高凡猛然抬头，眼神坚定如铁，“若不抓住这次追随您的机缘，我高凡将错失神恩，永堕凡尘，那才是真正的完蛋！”
“……”
凌默彻底放弃了。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强光猛地从废墟入口扫了进来！
是警用探照灯！
紧接着，一个通过扩音器传来的、充满威严的喊话声响彻夜空：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己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举起双手走出来！”
完了！
凌默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包围圈己经形成，再想从出口跑，无异于自投罗网。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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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绝不！
电光火石之间，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桀骜与暴戾，瞬间压过了他所有的咸鱼心态。
那是属于前世魔尊的本能！
凌默的眼神骤然一冷，原本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滑稽的表情，瞬间变得森然可怖。
他不再废话，一把揪住还趴在地上的高凡的后衣领，像是拎一只小鸡仔。
“闭嘴，跟紧了！”
冰冷而简短的三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灌入高凡的耳朵。
高凡浑身一震，还没来得及“悟”出其中的深意，就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被硬生生提了起来。
下一秒，凌默动了！
在他自己看来，这是他拼了老命的狼狈跑路。他体内的魔元仅仅恢复了微不足道的一丝，施展起身法来滞涩无比，歪歪扭扭，全靠着前世的肌肉记忆在硬撑。
他脚下在扭曲的钢筋上一踏，身体便如炮弹般射向侧面的一堵断墙。
“砰！”
他一脚踹在墙面上，借力转向，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极其不自然的诡异步伐，带着高凡从两根交错的承重柱之间险之又险地穿过。
耳边是呼啸的狂风，以及高凡被吓到极致而发出的短促惊呼。
但在高凡的眼中，这一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在凌默抓住他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一股温和而浩瀚的力量包裹了自己，仿佛羽化飞升。
所谓的“跑”，根本不存在！
天尊只是脚尖在凡尘轻轻一点，整个世界就在他们脚下飞速倒退！
他们不是在穿梭，而是在“跨越”！
扭曲的钢筋，破碎的墙体，在天尊面前仿佛都失去了实体，变成了一道道虚影。他们如鬼魅般，无视了所有物理定律，无视了所有障碍物，以一种凡人智慧无法理解的方式，在空间中进行着跳跃！
这哪里是跑路？
这分明是缩地成寸！是平步青云！是仙神才能拥有的无上伟力！
警方的探照灯光束刚刚扫过他们所在的位置，却只照到一片空空如也的瓦砾。
几名冲在最前面的特警队员，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有一道黑影贴着地面掠过，带起一阵狂风，吹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队长！刚刚……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风……风太大了吧……”
……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凌默己经带着高凡冲出了数百米，将那片喧嚣的废墟彻底甩在了身后。
“呼……呼……呼……”
他双脚落地，在一处烂尾楼的楼顶踉跄了几步才站稳，随即将高凡往地上一扔，自己则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息起来。
体内的魔元消耗一空，西肢百骸传来阵阵酸痛和虚弱感。
他抬头看了一眼寂静的夜空，又回头望了一眼远处那片闪烁的红蓝灯海，内心一片冰凉，充满了对未来的绝望。
完了，全完了。
这下不仅被天穹局盯死，还多了一个甩不掉的神经病信徒。
自己“灾厄”的身份，怕是彻底焊死了。
他的人生，己经朝着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然而，他身后的高凡，在经历了最初的失重和震惊后，此刻正缓缓从地上爬起，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激动和狂喜！
神迹！
他亲身体验了神迹！
天尊亲自带着他，脱离了凡尘的围捕，赐予了他新生！
“扑通！”
高凡再次双膝跪地，这一次，他的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坚定，更加虔诚。他仰望着凌默那因疲惫而略显佝偻的背影，那在他眼中，却是承载了整个世界重量的伟岸身姿。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昂扬与狂热：
“感谢天尊赐我神恩，带我脱离凡尘枷锁！”
“高凡誓死追随，为您建立传播福音的地上神国——”
“就以‘归善堂’为名！”
“归……善……堂？”
听到这三个字，正沉浸在绝望中无法自拔的凌默，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甩不掉了。
他不仅没甩掉这个天大的麻烦，反而……
反而他妈的被焊得更死了！连组织名号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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