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只是从细密的雨丝变成了瓢泼的大雨，砸在 “清砚斋” 的木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要把这老旧的屋子砸穿。
沈清砚蹲在矮案旁，正用吸水纸一点点按压 “雪中寒梅” 绒花上的水渍。蚕丝绒遇水就软，稍不留神就会变形，她的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琉璃，指尖的薄茧蹭过花瓣，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案上的祖传绒花模具摊开着，那把开裂的木模被她用布条缠了又缠，可指尖碰上去时，还是能摸到细微的裂痕，像根细刺扎在心里。
“咚咚咚 ——”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工作室里的安静。
沈清砚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房东张叔，身后还跟着个穿深灰色休闲西装的男人。张叔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搓着手不敢看她的眼睛，倒是他身后的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嘴角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扫过工作室里的陈设，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清砚啊，这位是…… 陆总，他说要找你谈谈租期的事。” 张叔的声音透着心虚。
沈清砚的心猛地一沉。她认得这男人 —— 上周在古玩街的巷口见过一次，他和几个商人模样的人聊天，提到 “清砚斋这地段不错，拆了改文创店能赚不少”。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怕是来者不善。
“沈小姐，你好。” 男人往前走了一步，递过一张名片，上面印着 “陆氏集团副总 陆明哲”，字体烫金，却透着股张扬的俗气，和陆景琛那张简洁的名片截然不同，“我刚从张叔手里买下了这栋楼的租赁权，你的租期，明天就到期了。”
“到期？” 沈清砚攥紧了手心，指尖泛白，“我和张叔签的是两年租期，还有半年才到。”
张叔在一旁喏喏地开口：“清砚，是我对不住你…… 陆副总给的价格太高，我实在……”
陆明哲打断他，目光落在沈清砚案上的绒花上，语气带着轻慢：“沈小姐做的这东西，看着是挺精巧，可在古玩街这种地方，赚不了几个钱吧？不如早点搬出去，省得我派人来清场，大家都不好看。”
“清场？” 沈清砚的声音冷了下来，她往后退了半步，把工作室的门挡得更严实了些，“我凭合法合同租的房子，你就算买了租赁权，也不能强行赶我走。”
“合法？” 陆明哲嗤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甩在沈清砚面前的台阶上，“你自己看，张叔签了‘自愿终止原合同’的协议，现在这房子我说了算。要么，今天之内搬空，我还能给你点补偿；要么，明天我让工人来拆，到时候你的这些破花、破模具，可就保不住了。”
文件上的签名确实是张叔的，红手印刺眼得很。沈清砚弯腰捡起文件，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看向案上的绒花模具，看向墙上挂着的绒花步骤图，看向那枝还没修复好的 “雪中寒梅”—— 这里是她离开家后，唯一能安放绒花技艺的地方，要是没了，她该去哪里？
“我没有地方可搬。” 沈清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依旧挺首了脊背，像寒风里的竹，“而且我的模具和材料太多，一天之内搬不完。”
“那是你的事。” 陆明哲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冰冷，“我只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点，我要看到这里空无一人。” 说完，他转身就走，深灰色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只留下张叔在原地唉声叹气。
沈清砚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雨还在砸着窗户，声音越来越大，素笺淡墨烟雨相思醉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像无数只手在敲打着她的神经。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被揉得有点皱的名片 —— 陆景琛的名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说，能修防水层，能提供扶持基金，能让她继续做绒花。
之前她还在犹豫，怕商业合作会毁掉绒花的纯粹，可现在，陆明哲的威胁像把刀架在脖子上，她连犹豫的资格都没有了。她想起父亲说的 “你别想靠沈氏”，想起自己当初发誓 “就算靠自己，也要把绒花传下去”，眼眶突然就红了。
“不能放弃……”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工作室轻声说，指尖反复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至少，要保住这些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窗边拿起手机，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又停住了。万一陆景琛和陆明哲是一伙的呢？万一这只是另一个圈套呢？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沈清砚的心一紧，以为是陆明哲去而复返，刚要握紧拳头，却听见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沈小姐，方便开门吗？”
是陆景琛。
她愣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开了门。陆景琛站在门外，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伞沿微微倾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他的西装裤脚沾了点泥点，显然是冒雨过来的，看到沈清砚发红的眼眶，他眉梢微蹙：“出什么事了？”
沈清砚没说话，只是侧身让他进来，指了指地上那份终止合同的文件。陆景琛弯腰捡起，快速扫了几眼，脸色沉了下来，抬眼时，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陆明哲做的？”
“你认识他？” 沈清砚反问，心里的警惕又冒了上来。
“堂兄。” 陆景琛的语气很淡，却透着疏离，“他一首想插手陆氏的文化板块。” 他把文件放在案上，目光落在那把开裂的绒花模具上，又看向天花板还在渗水的地方，塑料布接的水己经快满了，正往下滴着，在地上积了片水渍。
“之前我提的合作，” 陆景琛转过身，看着沈清砚，眼神比上次更认真了些，“现在还能考虑吗？陆氏可以立刻帮你解决租期问题，另外，你那套祖传模具，我认识一位老木匠，能把开裂的地方修复得和原来一样，费用由陆氏承担。”
沈清砚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深黑色的眸子里，没有陆明哲的轻慢，也没有商人的算计，只有一种沉稳的笃定，像深夜里的灯，让她慌乱的心莫名安定了些。她想起那枝 “雪中寒梅”，想起他说 “和祖母的绒花如出一辙”，想起他掌心磨出的红痕 —— 或许，他是真的懂绒花，真的想帮她。
“合作协议，” 沈清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很坚定，“我需要看具体条款，尤其是关于创作自由的部分。”
陆景琛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松了口气，眼底的冰层彻底化开，露出点温和的笑意：“我己经让法务部拟好了，现在可以发给你。另外，隔壁的防水层，我让人下午就来修，不会再让雨水渗进来了。”
沈清砚看着他拿出手机，指尖快速敲击屏幕，发送协议文件，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慢慢落了地。窗外的雨还在下，可她觉得，工作室里的光线，好像比刚才亮了些。或许这场意外的困境，这场和陆景琛的再次相遇，并不是绝境，而是另一条路的开始 —— 一条能让她守护绒花技艺，也能让她重新看清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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