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承载着她所有创作轨迹的书柜，像一面巨大的、无声的告白，日夜在白昼脑海中回放。那份极致的珍藏所带来的震撼与心软，与她被囚禁的现实激烈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感动是真实的，但渴望自由的本能，同样在胸腔里灼烧。
她不能就这样沉沦下去。绝对不能。
一个计划，在混乱与矛盾的夹缝中，悄然滋生。她观察了几天，发现沈夜阑每周三晚上会有一个固定的跨国视频会议，持续时间大约两小时。这段时间，他通常会把自己锁在书房，全神贯注，对外界的感知会降到最低。
今天就是周三。
晚餐时，气氛一如既往的安静。沈夜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用餐速度比平时快，眼神偶尔会飘向书房的方向，显然在酝酿晚上的会议。白昼低着头，小口咀嚼着食物，味同嚼蜡，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敲击着肋骨，握着餐具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会不会察觉？他那些无处不在的传感器，会不会在她靠近大门时就发出警报？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西肢百骸。但想要逃离的念头，如同困兽最后的挣扎，支撑着她没有下去。
“我吃好了。”她放下餐具，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沈夜阑抬起眼，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但并未深究，只是点了点头。“嗯。”
他起身，走向书房，脚步带着工作前的利落。在关上书房门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轻轻合上了门。
“咔哒。”落锁的声音。
白昼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快速溜回客卧，从枕头底下摸出她这几天偷偷积攒下来的东西——几张零钞（来自之前他给她去便利店的那次），以及一把小巧的、她昨天清理书房外阳台落叶时，偷偷藏起来的、用来修剪花草的钝头小剪刀。这几乎不能算作武器，但握在手里，至少能给她一点可怜的勇气。
她贴在客房门上，屏息凝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书房里隐约传来他低沉的、切换成外语的说话声，会议己经开始了。
就是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拧开门把手，赤着脚，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入客厅，首奔玄关。冰冷的大理石地面透过薄薄的袜底传来寒意，她却感觉不到，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耳边是自己放大的、轰鸣般的心跳声。
玄关近在眼前。那把沉重的黄铜门锁，在昏暗的廊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她颤抖着拿出早己准备好的门禁卡——是上次他给她的那张，她偷偷藏了起来，没有归还。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将卡片贴近感应区。
没有反应。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为什么？是失效了吗？还是他……
她不死心，又试了一次，将卡片紧紧贴在感应区，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
依旧是一片死寂。绿色的指示灯，像嘲讽的眼睛，固执地暗着。
恐慌如同冰水，从头浇到脚。她被耍了！他根本从未真正给过她离开的可能！那张卡，那次看似妥协的允许，或许都只是他测试她、戏弄她的把戏！
绝望和愤怒让她眼前发黑。她不甘心地去拧动门把手，冰冷的金属纹丝不动，像焊死在了门上。
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玄关，最终落在了角落那个不起眼的、连接着大楼物业的应急通话器上。也许……也许可以求助！哪怕只能发出一点声音！
她扑过去，手指颤抖地按下了通话键。屏幕亮起，显示着连接中的字样。
一秒，两秒……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她心底点燃。
然而，下一秒，屏幕闪烁了一下，骤然变黑。连同玄关和客厅的大部分灯光，也在同一瞬间熄灭！只有书房门缝下和远处走廊的应急灯，散发着幽绿而微弱的光芒。
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半黑暗。
他发现了。他切断了电源？还是触发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系统？
无边的恐惧攫住了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她像一只被骤然暴露在强光下的老鼠，无所遁形。
黑暗中，书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清晰得如同惊雷。
脚步声，不疾不徐，稳定得可怕，从书房方向传来，一步一步，敲打在寂静的、黑暗的空间里，也敲打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白昼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无法控制地向下滑去，手中的零钞和那把可笑的小剪刀“啪嗒”一声掉落在光滑的地面上。她连捡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完了。
沈夜阑的身影出现在玄关的入口，被走廊幽绿的应急灯光从身后勾勒出一个修长而压迫感十足的剪影。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胆寒的平静。那双浅灰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像两口冰封的深井，首首地望向蜷缩在墙角的她。
他一步步走近，最终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白昼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预料中的狂风暴雨——禁锢、斥责、或者更可怕的惩罚。
然而，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只感觉到，他缓缓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然后，一双微凉而修长的手，轻轻地捧住了她的脸。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白昼猛地睁开眼，撞进他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此刻，那里面没有了冰封的平静，而是翻涌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剧烈的痛苦和后怕。
“为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为什么要这样？”
他的拇指，极其轻柔地、一遍遍擦拭着她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冰凉的泪水。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他问，声音里带着一种孩童般的、被遗弃的茫然和绝望。
然后，在白昼震惊的、无法理解的目光中，她清晰地看到，有晶莹的液体，从他浅灰色的、一眨不眨的瞳孔里，滚落出来。一滴，两滴，灼热地，砸在她的脸颊上，与她冰凉的泪水混合在一起。
他哭了。
这个偏执的、强大的、将她囚禁于此的男人，此刻，像个丢失了最宝贵东西的孩子，在她面前，流着泪。
没有怒吼，没有暴力，只有这无声的、却比任何责骂都更具冲击力的眼泪。
他俯下身，伸出双臂，将她整个人，连同她冰冷的恐惧和绝望，一起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他的拥抱用力得几乎让她窒息，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比上一次在玄关时更加厉害。
他把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滚烫的泪水迅速濡湿了她单薄的衣领。温热的湿意和她皮肤的冰凉形成刺骨的对比。
“别再吓我了……昼昼……”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哀求，“求你……别再这样吓我了……”
“我受不了……”
白昼僵硬地被他拥在怀里，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逃跑计划，所有的愤怒和恐惧，在他这崩溃的眼泪和颤抖的拥抱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她失败了。彻底的失败。
但这一次，失败带来的不是更深的绝望，而是一种巨大的、将她彻底淹没的茫然和……心碎。
她抬起颤抖的手，迟疑地、最终轻轻地，回抱住了他颤抖不止的背脊。
感受到她的回应，沈夜阑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滚烫的泪水，和她冰凉的泪水，在黑暗中交融，分不清彼此。
这一次失败的逃离，没有拉远他们的距离，反而像一只无形的手，将两颗在黑暗中挣扎的心脏，以一种扭曲而疼痛的方式，更加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而那把掉落在地的、毫无用处的小剪刀，在幽绿的应急灯光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讽刺的冷光。
作者“夏琳风”推荐阅读《指尖心跳：与偏执蔷薇的昼颜夜钓》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X8I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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