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的哨声划破工业区的夜空时，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间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流水线运转的轰鸣，像一场嘈杂的交响乐。王序攥着螺丝刀的手越来越沉，眼前的零件开始模糊，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工装领口，洇出深色的湿痕。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李娜走过来换零件，看到他摇摇欲坠的样子，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吓了一跳，“你发烧了！怎么不早说？”
“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忍忍就过去了。”王序摇摇头，想推开她继续干活，却因为头晕，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还说没事！”李娜皱着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跟我走，我带你去医务室。”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王序的手，往车间外走。暴雨打在身上，瞬间就把两人淋透了。王序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能靠着李娜的搀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李娜手心的温度，那温度透过湿透的衣袖传过来，像一束微弱却坚定的光，支撑着他不至于倒下。
医务室的灯亮着，医生给王序量了体温，39度5，高烧。“打一针退烧针，再吃点药，回去好好休息，别再着凉了。”医生一边写病历，一边嘱咐道，“最近天气变化大，很多人都感冒了，你们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别硬撑。”
李娜点点头，接过医生递来的药，扶着王序往宿舍走。暴雨还没有停，路上积水很深，李娜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尽量避开积水深的地方，自己的裤腿却湿了大半，紧紧贴在腿上，冷得发抖。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王序靠在李娜身上，声音虚弱，心里充满了愧疚。他知道，李娜明天还要上早班，现在却要因为他，冒雨送他去医务室，还要照顾他，肯定休息不好。
“傻丫头，说什么呢？”李娜笑了笑，把他扶得更稳了些，“我们是同事，互相照顾是应该的。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很快就到宿舍了。”
回到宿舍，赵磊和其他同事都己经睡了，宿舍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和他们的脚步声。李娜扶王序躺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转身去打水。她端来一盆温水，用毛巾浸湿，拧干后敷在王序的额头上，动作轻柔又认真。
“你先躺着，我去给你煮点姜汤，喝了发发汗，能好得快一点。”李娜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别去了，外面雨太大了，而且宿舍里也没有姜。”王序拉住她的手，小声说，“我吃点药就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不行，发烧要喝姜汤发汗，不然不容易好。”李娜固执地摇摇头，掰开他的手，“你等着，我去楼下小卖部看看，应该有姜卖。”
她拿起伞，冲进了雨幕。王序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心里暖暖的，又有些酸涩。他想起自己以前生病时，家里有专门的医生和保姆照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从来没有觉得温暖过。而现在，在这个简陋的宿舍里，在这个陌生的南方小城，一个只认识了几个月的女孩，却愿意冒着暴雨，为他去买姜煮姜汤，这份心意，比任何昂贵的补品都让他感动。
没过多久，李娜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小块姜和一包红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滴着水，脸上却带着笑容：“幸好小卖部还开着，买到姜了。你等着，我马上给你煮姜汤。”
宿舍里没有厨房，只能在走廊的公共水槽那里煮东西。李娜拿着一个小锅，接了水，把姜切成片放进去，又加了一勺红糖，放在电炉上煮。她站在走廊里，冷风夹着雨水吹过来，冻得她瑟瑟发抖，却一首守在锅边，时不时搅拌一下，生怕姜汤煮糊了。
王序躺在床上，能听到走廊里传来的水声和李娜咳嗽的声音，心里越来越愧疚。他想起来帮忙，却因为头晕，刚坐起来就又躺下了。他只能闭上眼睛，默默祈祷自己能快点好起来，不要再让李娜担心。
很快，姜汤煮好了。李娜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进来，小心地吹凉：“快喝吧，趁热喝，喝了发发汗，睡一觉就好了。”
王序接过姜汤，喝了一口，辛辣中带着一丝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他整个胸腔都热了起来。他看着李娜冻得发红的脸颊和湿漉漉的头发，心里充满了感动，眼泪差点掉下来：“谢谢你，李娜。”
“谢什么，快喝吧。”李娜笑了笑，坐在床边，看着他把姜汤喝完，然后收拾好碗筷，又用湿毛巾给王序擦了擦脸，“你好好睡一觉，我就在旁边守着你，有事随时叫我。”
王序点点头，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他睡得很沉，梦里又回到了以前的家，回到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别墅，父亲坐在沙发上，严肃地看着他，母亲在旁边哭着劝他。可就在这时，李娜的笑容突然出现，像一束光，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李娜，却突然醒了过来。
窗外的雨己经停了，天己经蒙蒙亮。王序睁开眼睛，看到李娜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块湿毛巾，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挡住了眉眼，脸上带着疲惫，却依旧笑得很温柔。
王序的心里暖暖的，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给李娜盖件衣服，却不小心碰醒了她。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烧吗？”李娜猛地抬起头，眼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茫，看到王序醒了，瞬间清醒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了！太好了，终于退烧了！”
她的手很凉，触碰到额头时，王序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李娜眼底的红血丝，看着她疲惫的笑容，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感动：“对不起，让你守了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傻丫头，说什么呢？”李娜笑了笑，揉了揉眼睛，“你好了就好，我累点没关系。快再睡一会儿，今天不用去上班，我己经帮你跟张组长请假了。”
王序点点头，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看着李娜坐在床边，安静地陪着他，心里突然觉得，这个简陋的宿舍，这个陌生的南方小城，因为有了李娜，变得像家一样温暖。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一个孤单的逃亡者，他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有了想要珍惜的生活。
而他和李娜的故事，也将在这个暴雨夜的发烧和相互扶持的温暖中，慢慢展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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