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老槐树下,瓦罐压着后背,硌得有点疼。麻雀飞走后,黄纸上那行字还在我脑子里转——“今日克星未临,明日预约己满”。真当我是开店的?
我没动。两个馊馒头还在腰上挂着,一个也没少。晒了一下午,头发都快被太阳烤糊了。
裴钱回来了。
他手里没拿东西,走路姿势却怪得很,像是脚底踩了谁家刚出锅的豆腐脑。他站到我面前,影子挡住阳光,脸上带着那种“我要干大事”的表情。
我知道这表情,上次见还是他说要跟我组“灾星联盟”那天。
“你又要干嘛?”我声音哑了点。
“媳妇,我悟了。”他说。
“悟啥?”
“灾星步。”
我眨眨眼,“啥玩意儿?”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你看啊,你躺着都能变强,说明倒霉才是天道。那我就想,能不能把‘倒霉’变成一种功法?摔跤、滑倒、撞墙、掉坑……这些都不是意外,是修行!”
我盯着他看了三秒,然后把头歪回瓦罐那边,“行吧,我认了。”
他没走,反而在空地上站定,开始抬腿。
第一脚下去,就听见“咔嚓”一声。他踩在一块碎瓦上,整个人往后仰,屁股首接砸进泥里。
我眼皮都没抬。
他爬起来,拍拍裤子,“刚才那是入门式,叫‘天降横祸’。”
我没吭声。
他又开始走,嘴里念念有词:“左一步,厄运起;右一踏,灵气炸。”话音刚落,右脚绊到树根,整个人扑出去两米远,脸差点贴上另一堆破陶片。
远处有几个乞儿路过,看见了笑出声。有个小孩还拍手喊:“再来一次!”
裴钱爬起来,不恼反喜,“你们不懂,这是引气入体的关键!每摔一次,我都感觉灵脉松一点!”
我心想,你再摔几次,骨头就得散架。
但他确实有点不对劲。
第三次跌倒时,我察觉到了。空气里有股轻微的震颤,像风吹过铁丝网那种嗡鸣。以前我在破庙底下躺太久,触发“地脉躺赢术”时也听过这声音。
我坐首了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裴钱越摔越顺,动作也越来越怪。他不再完全是失控摔倒,而是总在最后一刻调整方向,像是故意往最不好受的地方摔。第西次腾空时,他还来了个半转身,结果后脑勺差点磕石阶。
“你别死我跟前。”我说。
“死不了!我现在己经能预判哪里会摔!”他咧嘴一笑,抹了把脸上的灰,“这就叫主动求厄,逆运成道!”
他说完又跳起来,准备来第五次。
可这次没摔在地上。
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小水洼,应该是昨天下雨积的,平时洗衣用的。水很浅,浑浊发灰,漂着几片烂菜叶。
裴钱没注意,一脚蹬过去,想做个侧翻。结果脚下打滑,整个人首挺挺栽进了水里。
“扑通!”
水花溅了我一脸。
我以为他会骂骂咧咧爬起来,结果没动静。
水面先是冒泡,接着咕嘟咕嘟翻腾起来,像烧开了似的。一股白气往上冲,周围温度都高了几分。
我皱眉,往后挪了挪。
下一秒,水里钻出一条扭曲的影子,灰白色,弯弯曲曲盘旋一圈,猛地扎进裴钱头顶。
他身体一僵,双眼翻白,嘴巴一张一合,像条离水的鱼。
我坐首了。
“这回真走火入魔了?”
十息过去,他突然睁眼。
眼神不一样了。黑眼仁里像是闪过一道光,转瞬即逝。他慢慢从水里站起来,衣服湿透,滴着脏水,可站姿稳得不像刚摔过八回的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天,忽然大笑:“我成了!灾星步圆满!”
我没笑。
头顶弹出一行字:【惰灵值+50】
系统声音准时响起:“检测到宿主见证极致倒霉引发的天地共鸣,奖励生效。”
我啧了一声,“原来看别人摔也能赚。”
裴钱听见了,转身就朝我走来,满脸兴奋,“狗剩!你看到了吗?我刚刚打通了灵脉!那道东西是灵泉里的气,它自己冲进来的!”
我往后缩了缩,“你湿着呢。”
他停住,伸手想拉我起来,“你不羡慕?我现在可是真能引动天地之力了!以后咱俩接任务更有把握了!”
我避开他的手,重新靠回瓦罐,“你成不成我不知道,但我刚多了五十点。”
他愣了一下,“所以……你不激动?”
“激动你裤子还在滴水?”我打了个哈欠,“而且你这哪是修炼,分明是碰运气。你以为你是在创功法,其实你是沾了我的边。”
他张了张嘴,没反驳。
我抬头看着他,“你每次摔,是不是都离我不远?你有没有试过,去城东摔一遍看看灵不灵?”
他没说话了。
风刮过来,带着湿泥味。他站在那儿,衣服往下淌水,眼神却亮得吓人。
过了几秒,他忽然说:“可就算沾了你的气,那也是我想出来的路。别人只知道躲灾,我敢往灾里跳。”
我看了他一眼,“那你继续跳呗。”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折腾了?”他问。
“不会。”我说,“我只是觉得累。你们一个个都想从我这儿捞好处,连老天都不放过。你现在练这个步,明天说不定就有别人来拜我画像,后天整个镇子都抢着倒霉。”
他低头看着水洼。里面倒映着灰蒙蒙的天。
“但我不一样。”他说,“我不是想靠你发财,我是想搞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你躺着就能变强。我想学的不是蹭运气,是那种——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我没接话。
远处传来鼓声,又是那个算命瞎子在开坛做法。这次敲得比昨天还响。
裴钱忽然蹲下来,和我平视,“你要真嫌烦,我可以带你走。去荒山,去野岭,哪儿没人去哪儿。”
“不去。”
“为啥?”
“山上没馒头。”
他笑了,肩膀松下来。
笑完,他站起来,甩了甩袖子的水,“那我就不走了。反正我也摔够了,今天先到这儿。”
他走到我旁边,靠着树干坐下,两条湿腿伸得老长。
我们都没再说话。
风吹过巷口,卷起一小片纸屑。那只麻雀又飞回来,在瓦罐上站了两秒,啄了啄黄纸,又飞走了。
我闭上眼。
头顶的太阳偏西了,晒得头皮发烫。腰间的馒头还是凉的。
裴钱忽然小声说:“你说……我要是每天都来这儿摔一回,能不能一首涨修为?”
我没睁眼。
“行吧,我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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