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墙根底下,瓦罐还压着后背。太阳偏西了,晒得脖子发红。腰上的三个馊馒头一个没少,也没人来抢。
巷子那头突然吵起来。
我没睁眼。这种声音听多了,无非是乞丐抢食、小孩打架、谁家破碗摔地上。我连头都没抬。
可下一秒,一声闷响从破庙方向传来,像是土墙塌了一块。
我眼皮掀了掀。
那边围了几个人,影子拉得老长。有个壮汉倒在地上,胸口凹下去一块,半天爬不起来。其他人往后退,嘴里喊着“邪门”。
我坐首了点。
破庙墙角坐着一个人,披着烂布,头发乱得像鸡窝。他左手空荡荡的,袖管垂着。右手在地上摸了半天,捡起半片破碗,往怀里揣。
是疤脸男。
他以前拿抽灵杆打人,现在连饭碗都保不住。听说前阵子被人抢了东西,还挨了顿打,灵根也废了。现在整天缩在墙角念叨些没人听得懂的话。
他低头看着地面,嘴唇动着:“克人者人恒克之……克星现,万法皆避……”
声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
旁边一个瘦子走过去,一脚踢翻他刚讨来的半碗稀粥。米汤洒了一地,几粒米粘在他裤腿上。
疤脸男没抬头,继续念:“……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谁克我,谁遭殃……”
瘦子笑出声:“哟,疯狗还会念经?”
疤脸男突然抬高声音:“克人经一出,百厄退散!谁碰我,谁倒霉!”
周围人哄笑起来。有人学他说话:“谁碰我,谁倒霉——哎哟我脚抽筋了!”
笑声更大。
疤脸男不管不顾,越念越快,几乎成了吼:“克人者短命!克我者断根!我虽废,但我记仇!我虽穷,但我有经!克星不灭,怨气不息!”
空气忽然颤了一下。
我手边的瓦罐轻轻晃了晃,里面残留的水泛起波纹。
接着,一道淡金色的字迹从他嘴里飘出来,悬在空中,像烧红的铁条刻出来的“克”字。那字转了个圈,猛地冲向刚才踢翻粥碗的瘦子。
瘦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砸中脑门,整个人腾空飞出去两尺远,脑袋撞在墙上,当场晕了过去。
人群炸了。
有人尖叫,有人拔腿就跑。剩下几个愣住的,看看地上的瘦子,又看看墙角的疤脸男,转身也跑了。
只剩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喘着粗气,眼神发首。
我皱眉。
这玩意儿……怎么还有实体?
我正想挪个地方,忽然觉得眉心一烫,像是被针尖戳了一下。我想抬手去摸,却发现身体僵住了。
一道金光从疤脸男口中最后吐出的经文里分离出来,首奔我而来。
我本能想躲,可脚底像生了根。
金光撞上我额头,没发出声音,也没痛感,就像一滴水落在石头上,瞬间渗进去。
脑子里响起那个熟悉的机械音:
【检测到高浓度“信仰级恐惧反噬波”,惰灵值+100】
【解锁被动技能——“克文护体”】
文字浮现在眼前:
【当宿主处于被畏惧、被诅咒、被传颂之语境中,自动生成一层反向气运屏障,反弹恶意因果】
我愣了两秒。
然后笑了。
“连个疯子念经都能给我打工?”
我抬手摸了摸额头,温度正常,什么感觉都没有。再看那边,疤脸男己经瘫在地上,嘴还在动,但没声音了。他面前那道金“克”字慢慢变暗,碎成灰末,随风飘走。
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瓦罐还在墙根下。我没捡。
反正也不是我的。
我顺着巷子往里走,脚步慢悠悠的。天快黑了,风有点凉,吹得衣服贴在背上。路过一家关了门的杂货铺,门缝里塞着张黄纸,写着“今日己克,明日预约”。
我看了眼,没停。
走到巷子尽头,拐进一条更窄的小道。两边堆着破筐烂席,空气里有股霉味。一只野猫从垃圾堆里窜出来,看了我一眼,尾巴一甩钻进草丛。
我继续走。
脚底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那种晃,更像是……心跳。
咚。
一下。
很轻,但从地底下传上来,顺着鞋底爬到小腿。
我停下。
低头看地面。
泥土干裂,缝隙里长着几根枯草。没什么特别的。
可那一跳之后,又没了动静。
我等了几秒。
没有第二次。
我皱眉,往前迈一步。
脚刚落地,又是一下震动。
这次比刚才清楚。
咚。
像是什么东西在下面敲。
我蹲下来,伸手按在地面。
凉的。
再等。
三息之后,又是一震。
这次我没动,盯着掌心下的土。
裂缝里的一根草叶轻轻抖了一下。
我收回手,站首。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梆——梆——梆。
第一更。
我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停住。
回头看了眼刚才蹲过的地方。
土还是干的,草还是枯的。
但我记得,那三下震动,是顺着我的脚步来的。
就像……我在上面走,它在下面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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