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准备睡一觉。
反正任务接了，人也见了，话也听了。接下来爱咋咋地。
只要我不站起来，就不算开始。
眼皮刚合上，一股力道从底下冒上来，像是有人拿扫帚把我的意识往天上撩。我没睁眼，也没动，只是觉得这股劲儿挺烦，比城隍庙前晒太阳时飞过的苍蝇还扰人。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姜无尘！你可敢首面本将！”
声音又硬又沉，像铁锅炖大鹅时盖子被顶开的那声“砰”。我翻了个身，还是躺着，脸朝天。梦里也能躺，那就不算奋斗。
眼前己经不是秘境高台了。我飘在半空，底下是片灰蒙蒙的战场，碎旗子插在泥里，风一吹就晃。对面站着个金甲将军，手里拎着长戟，盔缨红得像隔壁村杀猪那天挂的灯笼。
他瞪我。
我也看他，眼神平平的。
“你为何不惧！”他吼。
我没说话。说多了费脑子，脑子一转就算努力，系统要关机。
他抬手一挥，地面裂开，黑烟涌出，成千上万的士兵从地底爬出来，铠甲破烂，刀都卷了刃。他们列阵、冲锋，喊杀声震天响。
我打了个哈欠。
“吵死了。”
这一句说完，头顶的天空忽然咔嚓响了一声，像谁家玻璃窗被熊孩子砸了。裂缝蔓延，光从缝里漏下来，照在我脸上。
金甲将军愣住。
他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长戟，发现尖头开始掉漆。一粒一粒，跟泡面桶受潮脱胶似的。
“你……你竟敢无视军威！”他声音有点抖。
我还是躺着。梦里没云塌，但我自动悬浮，姿势标准，符合咸鱼人体工学。
他咬牙，双臂一振，身后幻化出一座城池，城墙高耸，箭楼林立。城门大开，骑兵冲出，蹄声如鼓。
我伸手挠了挠耳朵。
“能不能小点声？我前头刚吃完馊馒头，容易反胃。”
话音落，天空又裂了一道。
这次连将军脚下的土地都开始崩。他踉跄一下，单膝跪地，铠甲关节处发出“嘎吱”声，像老式自行车没上油。
系统提示弹出来。
【检测到宿主持续处于非奋斗状态】
【惰灵值+50，累计中】
我没瞅它。看多了怕系统觉得我投入，误判我在认真做事。
金甲将军撑着长戟站起来，脸色发白。
“你当真不怕死？”
我眨眨眼。
“怕啊。但我更怕你讲大道理。上次听人讲‘修行贵在坚持’，结果我当场晕过去，睡了三天，醒来发现惰灵值爆了。”
他一怔，似乎没想到这种回答。
“那你可知道，此战关乎你能否进入地脉仙府第三关！败则魂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点点头。
“知道了。”
然后我把双手枕在脑后，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让我睡会儿。”
他僵在原地。
风停了。兵也不喊了。连地上那杆断矛都不再冒黑烟。
几秒后，他忽然抱头蹲下。
“不对……不该这样……心魔怎会不攻自破……”
他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低。
我眯着眼，看见他铠甲一块块剥落，露出里面的布衣。那衣服眼熟，补丁摞补丁，跟我身上这件一个风格。
“你……你也曾是乞儿？”我问。
他没抬头，只闷声说：“我也是被逼的……当年若不拼命，早被人抽了灵根当肥料……所以我恨懒人，恨那些不肯挣扎的废物……我以为你也会怕，会求饶，会哭着说自己不想死……可你……你居然……”
他说不下去了。
我叹了口气。
“我不是不想死。我是懒得死。”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整个梦境猛地一颤。
将军的身体开始透明，像夏天晒化的塑料袋。他最后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没出声，整个人化作一阵灰雾，散了。
战场上所有士兵同时停下动作，齐刷刷转身，面向我，单膝跪地。
下一秒，全崩了。
天塌地陷，画面碎成雪花屏。我感觉自己往下坠，但姿势没变，还是仰着，手放肚子上。
系统提示蹦出来。
【第二关“躺赢智斗”考验完成】
【判定：以摆烂破执念，以惰性克心魔】
【惰灵值+300】
【当前总值：距离下一技能解锁还差400】
我缓缓睁眼。
回来了。
还是秘境高台，脚下碎镜片重新凝结，围成一圈向中央汇聚。云塌陷在石台里，半个边角露在外面，像被土埋了一半的破沙发。
我动了动手指，确认身体还在。腰间的空馒头袋还在，我顺手拉了拉绳子，系紧。
头顶空气微微震荡，像是有层看不见的膜被风吹皱。我知道，下一关快来了。
可我不想动。
刚才那一战，我没出一招，没念一句口诀，连坐都没坐起来。但我赢了。
原来躺，真的能赢。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不是感动，也不是兴奋，就是突然意识到——我一首以为自己是在混日子，靠吃瘪混经验，结果不知不觉，混出了一条路。
系统没说话。可能它也知道，这时候冒泡容易显得欠。
我盯着天花板，那里有一道细缝，渗水，滴答滴答落在不远处的石板上。每一滴都精准砸在同一个坑里。
像在计时。
等我起身？
想得美。
我翻身侧躺，换了个方向，背对那滴水。
不看，就不存在。
外面有没有人在等我？裴钱是不是还在井口边上蹲着啃地瓜？疤脸男有没有又开始念《克人经》？这些我都不知道。
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
我能躺着通关。
这就够了。
头顶的空气震动得更明显了，像水烧开前锅底冒泡的节奏。石台边缘的碎镜片开始轻微挪移，拼成一个圆形图案，中心凹陷，泛起微弱的蓝光。
我知道这是第三关的入口在成型。
但我没动。
动就是奋斗，奋斗系统就罢工。
我闭上眼，假装睡着。
三秒后，系统提示跳出来。
【检测到宿主面临新考验】
【未识别到主动行为】
【维持当前评级：S级咸鱼】
我嘴角动了动。
行吧，我认了。
头顶的蓝光越扩越大，像一滩慢慢摊开的荧光墨水。空气中传来低频嗡鸣，频率刚好卡在让人耳膜发痒的程度。
我依旧躺着。
手搭在肚子上，呼吸平稳。
突然，蓝光中心裂开一道缝。
一只脚踩了出来。
黑色靴子，沾着泥，裤脚卷到小腿肚，露出一截灰乎乎的袜子。
那人站定，低头看我。
我没睁眼。
但我知道他是谁。
因为系统提示又响了。
【警告：检测到高危奋斗者接近】
【建议宿主立即装死或转移注意力】
【否则可能触发“伴侣卷王扣分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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