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的晨雾未散时,苏清棠己踩着青石板往御药房去了。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纱衣,外罩浅碧比甲,发间只斜插一支素银簪子——这是她刻意选的素净打扮,连云嬷嬷都嘀咕“昭仪娘娘该有些体面”,她却捏着帕子轻笑:“从前总爱穿得花枝招展,倒显得没脑子。”
御药房的门帘刚掀起一角,药香便裹着暖意涌出来。
云嬷嬷跟在她身后,袖中还藏着个锦盒——里头是昨夜里苏清棠翻了半宿医书,记在帕子上的“体弱调理方”。
“云姑姑来得早啊。”掌药的王嬷嬷笑着迎上来,眼角皱纹里还沾着熬药的细灰,“这位是......”
“王嬷嬷好。”苏清棠福了福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案上的当归,“我是景阳宫的苏昭仪,前儿着了凉,总觉得胸口闷得慌。
听云嬷嬷说御药房的药材最是地道,想着来讨教些调理的法子。“
她说话时眼尾微垂,声音软得像春雪化水。
王嬷嬷原本绷紧的肩背慢慢松下来——这苏昭仪从前在宫里可没这么和气,上回为了一支人参还跟惠嫔的宫女吵得面红耳赤。
“娘娘快请坐。”王嬷嬷忙搬了个软垫,“要说调理,这茯苓最是温和......”
云嬷嬷悄悄往苏清棠身边凑了凑,袖中锦盒的边角蹭着她手腕。
苏清棠垂眸抿茶,视线却扫过药架第三层——那里整整齐齐码着带朱批的药笺,最底下那叠的封皮泛着暗黄,正是前日在绿翘供状里提到的“季公公特批”。
三日后是皇后寿辰。
景阳宫的烛火熬到三更,苏清棠还伏在绣绷前。
云嬷嬷端着参汤站在廊下,看着她针脚从乱到齐,从疏到密——那是朵半开的玉兰花,花瓣边缘用金线勾了细边,正是镇北侯府的家徽。
“姑娘这是......”云嬷嬷欲言又止。
“皇后娘娘最厌奢靡。”苏清棠将最后一针收进花蕊,“我从前送过珊瑚串、翡翠镯,她连看都不看。
如今送自己绣的,倒显得诚意。“
寿辰当日,坤宁宫的红绸在风里翻卷。
苏清棠捧着锦盒跪在丹陛上,听见皇后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呈上来。”
檀香混着脂粉气扑来。
苏清棠抬头时,正看见皇后指尖挑起香囊上的流苏——玉兰花的花瓣在她葱白指节间轻轻颤动。
“倒比从前懂事了。”皇后嘴角勾了勾,将香囊收进妆匣,“景阳宫的茶,本宫改日去尝。”
这句话让底下的妃嫔们面面相觑。
周婕妤捏着绢子的手紧了紧,腕上的翡翠镯子硌得生疼——她前日才听小厨房说,苏清棠这月例银有一半都买了绣线。
御书房的漏壶滴到第七下时,萧承煜的朱笔突然顿住。
“司礼监又把户部的折子批错了?”他将折子摔在案上,墨迹在“赈灾银”三个字上晕开,“季德全当朕是瞎的?”
苏清棠正捧着《贞观政要》站在一旁。
她垂眸看着案角的墨渍,轻声道:“臣妾前日在御药房,见司礼监的批红折子堆成了山。”她从袖中抽出个蓝布包,“这是近三月御药房的出入记录,同一味药材每月能批三次,倒比太医院的方子还勤。”
萧承煜捏着记录的纸角,指节微微发白。
烛火映着他眉峰,将阴影刻得更深:“你倒会挑时候。”
“臣妾不敢。”苏清棠后退半步,“只是想起惠嫔娘娘的事......”
殿外的风突然卷起窗纱,吹得案上的折子哗啦作响。
萧承煜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墙上的《百官图》上,那里用朱砂标着“司礼监”三个大字——他从前只当是制衡,如今倒像根扎在肉里的刺。
周婕妤的帖子是在第二日送来的。
红底洒金的请柬上,簪花小楷写着“菊香宴”。
云嬷嬷捏着请柬首皱眉:“周婕妤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从前最厌您争宠......”
“去。”苏清棠将请柬放进妆匣,“她越急着探我底,我越要让她摸不着。”
菊香苑的水晶帘被风掀起一角时,苏清棠正握着茶盏。
案上的蟹粉酥还冒着热气,周婕妤笑着夹了一筷子:“昭仪妹妹尝尝,这是御膳房新制的。”
话音未落,东侧的屏风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一个穿绿衫的宫女踉跄着撞过来,酒气混着菊香扑了满脸。
苏清棠手腕微转,稳稳托住宫女的胳膊——那宫女的指甲盖擦过她手背,划出一道细红。
“姑娘醉了?”苏清棠抽出手帕替她擦脸,“可是被谁灌了酒?”
宫女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苏清棠的月白裙上。
周婕妤的笑僵在脸上——她明明命人往那宫女的酒里下了半碗烧刀子,按理说早该闹得不可开交。
“妹妹倒是好脾气。”周婕妤端起茶盏,茶盖刮得瓷面沙沙响。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苏清棠替宫女理了理乱发,“何况不过是碰了杯茶。”
殿外的菊枝被风刮得乱颤,有几片落在周婕妤脚边。
她望着苏清棠裙角那片酒渍,突然想起前日在御药房听见的——这苏昭仪最近总盯着季德全批的药笺看,连王嬷嬷都夸她“比学了十年的药童还仔细”。
司礼监的密室里,季德全捏着茶盏的手青筋暴起。
炭盆里的沉水香烧得噼啪响,混着外头传来的消息:“苏昭仪今日在菊香苑,连个宫女都没罚......”
“去太医院。”季德全突然将茶盏砸在地上,“找陈医正。”
小太监缩着脖子退下时,听见他阴恻恻补了句:“该让那丫头尝尝,什么叫病来如山倒。”
季德全的密令像根淬毒的针,连夜扎进太医院值房。
陈医正攥着司礼监送来的金叶子,指节发白地盯着案头的《本草拾遗》——“梦魇草,微量可致幻,过量则攻心”那行批注被他指甲抠出了毛边。
窗外更漏敲过三更,他终于咬着牙将半钱草末混进了苏清棠每日必服的安神汤里。
景阳宫的早膳香刚飘起时,苏清棠正捧着蓝瓷碗吹凉汤羹。
第一口入口,舌尖便泛起丝极淡的苦——与往日里蜜枣调过的甜截然相反。
她垂眸盯着汤面浮动的油花,喉结微动——原书第127章,惠嫔暴毙前正是喝了这种带苦尾的补汤,后来才查出是司礼监为灭口下的梦魇草。
“娘娘?”云嬷嬷端着药渣要去倒,见她举着碗发怔,“可是汤太烫?”
苏清棠指尖轻轻一颤,汤勺磕在碗沿发出脆响。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云嬷嬷眉心多了道红痕——那是原身被杖毙前,监刑官眉心的朱砂痣。
幻觉如潮水漫上来,她看见自己倒在血泊里,镇北侯府的玉佩碎成两半,皇后的凤鞋碾过她的手背。
“嬷嬷。”她突然按住云嬷嬷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这汤留着,我要亲自倒。”
云嬷嬷被她反常的力道惊得一颤,却见苏清棠己端起碗,将剩下的汤羹全倒进了铜盆。
她蹲下身,用银簪拨弄着褐色药渣,在盆底翻出两片指甲盖大小的深绿碎叶——叶片边缘呈锯齿状,正是梦魇草的特征。
“去把昨儿的药渣也收着。”苏清棠起身时扶了扶额,声音发虚,“就说...就说我夜里总做噩梦,想请太医院再诊诊。”
云嬷嬷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喉间滚着担忧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她转身去取药渣时,苏清棠正对着铜镜整理鬓发,镜中倒影却变成了原身被拖去刑场的模样。
她攥紧帕子,指甲掐进掌心——原书里惠嫔就是这样被折磨到精神崩溃,最后撞柱而亡。
季德全这是要故技重施。
第二日辰时三刻,御书房的檀香被北风卷得忽浓忽淡。
萧承煜正翻着东厂新送的司礼监账册,忽闻殿外通传苏昭仪求见。
“臣妾昨日喝了安神汤,夜里总梦见...梦见血。”苏清棠跪在青砖上,袖中紧攥着包药渣,“太医院的陈医正说这是心疾,可臣妾从前读《千金方》时,倒觉得像中了梦魇草的毒。”
萧承煜的笔“啪”地摔在案上。
他俯身攥住苏清棠的手腕,指腹擦过她腕间未消的红痕——那是昨夜幻觉里“被杖责”时自己掐的。“你说什么?”
“梦魇草能乱人心智。”苏清棠将药渣包推过去,“从前西胡细作就用这东西控制内应。
臣妾想着...若有人用这草害妃嫔,再嫁祸给旁人...“她声音渐低,眼尾微微发红,”那与谋逆何异?“
御书房的炭盆突然爆出个火星,劈啪声响得人心惊。
萧承煜捏开药包的手青筋凸起,深吸一口气时连龙涎香都掩不住他的怒气:“传陈医正。”
陈医正被带进来时,膝盖刚触地就瘫成了团。
面对萧承煜掷来的药渣,他抖得像筛糠:“是...是季公公让奴才加的,说苏昭仪总盯着司礼监的药笺,得让她病上些日子...”
“季德全?”萧承煜冷笑一声,龙袍下摆扫过陈医正的额头,“把太医院这三个月的账册全调来,再让东厂盯着司礼监的人——”他突然转头看向苏清棠,目光里多了丝锐光,“昭仪可还有别的要奏?”
苏清棠垂眸福身:“臣妾只盼后宫安宁,再无梦魇。”
这夜的景阳宫格外安静。
苏清棠站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望着坤宁宫方向的灯火,手中捏着半页密信——那是她前日在冷宫墙下挖到的,写着“皇后暗害旧部,埋尸枯井”。
“娘娘,该去佛堂抄经了。”云嬷嬷捧着经匣站在廊下,“明日是初一,按例要去冷宫送经。”
苏清棠将密信投入火盆,看着字迹在火焰里蜷成灰蝶。
她望着火盆中跳动的光,嘴角勾起极淡的笑:“去备笔墨。
我要抄《金刚经》——“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残旧的冷宫宫墙,”抄得工整些,好让那些被遗忘的人...也能听见佛音。“
夜风卷起几片枯叶,擦过她鬓边的银簪。
远处冷宫的角楼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只蛰伏的兽,正等着被掀开尘封的皮毛,露出底下斑驳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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