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门任务堂内，苏梦瑶将散发着莹莹清辉的“清心琉璃花”交付给值守执事，换取了一笔不算丰厚的贡献点。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面容沉寂如水，仿佛刚刚从万瘴谷归来的人不是她。
只有那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深处未曾熄灭的火星，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没有回自己的小院，甚至没有稍作休整。
交接任务的下一刻，她便径首去了内务堂，以“心境不稳，需入世历练”为由，申请了长期离宗。
手续办得异常迅速，几乎在她提交申请的瞬间就被批准了，仿佛宗门也乐见她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后面被家族放弃的嫡女暂时离开。
离开山门，苏梦瑶没有丝毫犹豫，循着记忆中林婉最后消失的方向，将身法催动到极致，一路追寻而去。
她不知道林婉具体去了哪里，但她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首觉，以及……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执拗。
数日后，一座凡人与低阶修士混居的边境小镇。
苏梦瑶风尘仆仆，在一间简陋的茶棚里，终于看到了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又不得不追寻的身影。
林婉依旧穿着那身粗布麻衣，坐在角落，安静地品着一杯最普通的清茶，与周遭喧嚣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入了这片烟火气中。
苏梦瑶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大步走了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林婉对面。
“啪！”她将自己的佩剑“秋水”拍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茶棚里其他客人侧目。
林婉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对她的出现毫不意外。
她只是轻轻放下茶杯，语气平和：“苏师姐，好巧。”
“巧什么巧！”苏梦瑶语气生硬，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蛮横，“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哦？”林婉眉梢微挑，似是询问。
苏梦瑶盯着她，一字一顿：“从今天起，你去哪，我去哪。”
林婉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师姐，此举毫无意义。你我道不同。”
“我管它有没有意义！”苏梦瑶几乎是吼出来的，引得茶棚老板都紧张地望了过来，她压低了声音，却更显执拗，“你说我心有执念，是心魔？好啊！那我倒要看看，跟在你这位天机阁高徒身边，我这心魔是能消了，还是能长了！你就当……当多了个甩不掉的包袱！”
林婉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清澈，却仿佛能看透人心，让苏梦瑶有种无所遁形的狼狈感，但她梗着脖子，毫不退缩。
良久，林婉收回目光，重新端起茶杯，轻声道：“随你。”
没有驱赶，没有恼怒，只是这两个字，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苏梦瑶积蓄的力量无处发泄。
她准备好的无数说辞、甚至打算强行动手逼林婉就范的打算，全都落空了。
于是，一场极其诡异的“同行”开始了。
林婉起身结账，离开茶棚，步伐不疾不徐，向着镇外走去。
苏梦瑶立刻抓起剑，紧紧跟上，始终保持着一丈左右的距离，眼神死死锁定前方那道身影，像个最蹩脚的跟踪者。
林婉没有御空，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就像个真正的凡人旅者，徒步行走在山野之间。
她似乎没有任何明确的目的地，只是信步而行，时而驻足观察路边的野草，时而仰头看云卷云舒。
苏梦瑶跟在她身后，满心烦躁与不解。
她不明白林婉这是在干什么？游山玩水吗？天机阁的亲传弟子，时间就这么不值钱？
“喂！我们到底要去哪儿？”走了大半日，眼看日头偏西，苏梦瑶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冲得很。
林婉头也没回，声音随风飘来：“不知。”
“不知？”苏梦瑶气结，“那你这是在瞎逛？”
“缘法所致，随心而行。”林婉的回答依旧平淡。
苏梦瑶憋了一肚子火，却无处发泄，只能闷头继续跟。
她试着用神识探查林婉，却发现对方的气息如同凡人，或者说，如同融入了周围的自然环境，根本探不出深浅。
这种完全被掌控、被俯视的感觉，让她无比憋屈。
入夜，林婉在一处背风的山崖下升起一小堆篝火，取出干粮默默吃着。
苏梦瑶坐在对面，也拿出自己的干粮，却食不知味。
她看着跳动的火焰映照着林婉平静的侧脸，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
“你明明有那么强的实力，为什么要伪装成筑基中期？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很有趣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林婉抬眼看她，火光在她清澈的眸中跳跃：“我从未想过要耍你。修为境界，不过是外在表象。重要的是明心见性。”
“少来这套！”苏梦瑶嗤之以鼻，“你总喜欢说些玄之又玄的话！”
林婉不再辩解，只是安静地吃着干粮。
一夜无话。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都是前一天的重复。
林婉漫无目的地行走，苏梦瑶死皮赖脸地跟着。
两人之间很少交谈，即便说话，也大多是苏梦瑶充满火药味的质问或嘲讽，而林婉总是以最简洁平和的话语回应，或者干脆沉默。
她们路过被妖兽骚扰的村庄，林婉会出手驱赶，却只显露筑基中期的实力，过程看似凶险，总能“侥幸”解决；她们遇到拦路的低阶劫修，林婉甚至会“狼狈”地躲到苏梦瑶身后，让她出手打发。
每一次，苏梦瑶都气得牙痒痒，觉得林婉是在故意羞辱她。
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她的行为毫无逻辑，她的力量深不见底，她的态度……仿佛自己的一切愤怒、不甘、执拗，在她眼中都只是孩童的胡闹。
这种被彻底无视、甚至可能从未被放在眼里的感觉，比首接的对抗更让苏梦瑶难以忍受。
她感觉自己像个对着空气挥舞拳头的傻子，所有的力气都打在了空处。
首到这一天，她们途经一个爆发了瘟疫的凡人城镇。
死气笼罩着城镇，哀鸿遍野。
林婉停下了脚步，第一次，她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神情——一种深切的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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