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连的日子,像一条被拉紧到极致的弓弦,每一天都充满了张力,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断。陈卫东在这条弦上艰难地保持着平衡,身体在极限负荷下哀嚎,意志却在反复捶打中变得愈发坚韧。他那股从石头缝里挣扎出来的狠劲,在这里找到了新的用武之地——不是用来打架斗殴,而是用来跟自己较劲,跟疲劳对抗,跟极限叫板。
班长,那个名叫赵铁柱的、黑瘦得像一根被烈火煅烧过的钢筋的老兵,依旧严厉得不近人情。但他的目光,在扫过陈卫东那因为加练而磨破的手掌、那因为拼命奔跑而近乎虚脱却依旧不肯停下的身影时,锐利之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捕捉的认可。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一个暴雨倾盆的下午。全连进行野外五公里武装越野考核。天空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雨水瓢泼而下,砸在身上生疼。路面泥泞不堪,每跑一步都异常艰难。
陈卫东咬着牙,在队伍中段艰难地跟着。雨水和汗水模糊了视线,沉重的装备像一座小山压在他尚未完全长成的脊背上。跑到后半程,他的体力几乎耗尽,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着刀片。一个趔趄,他重重地摔倒在泥水里,呛了满口的泥浆。
放弃吧……太累了……真的跑不动了…… 内心那个软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在他意识模糊,几乎要趴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时,一只粗粝有力、布满老茧的手,猛地将他从泥水里拽了起来!是班长赵铁柱!
赵铁柱的脸上满是雨水,眼神却像两团在雨中依旧燃烧的火焰。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铁钳般的手,半拖半架着他,继续在泥泞中向前奔跑!
“跟上!陈卫东!别给老子装孬种!你的劲儿呢?!拿出来!”班长的吼声穿透密集的雨幕,像战鼓一样擂响在他的耳边。
作者“用户75803476”推荐阅读《琥珀里的三色堇》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班长的吼声和那几乎不容抗拒的力量,像一剂强心针,猛地注入他濒临崩溃的身体。一股莫名的、混杂着屈辱、不甘和被激发出的血性的力量,从他心底最深处爆发出来!
“啊——!”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挣脱开班长的手臂,凭借着一股意念,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重新跟上了队伍!雨水、汗水、泥水混合在一起,从他年轻而倔强的脸上肆意流淌。
他不再去看终点还有多远,不再去感受身体的极度疲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下去!不能停!不能趴下!
当他终于踉踉跄跄地冲过终点线时,首接在地,像一滩烂泥,只有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证明着他刚刚经历了一场何等惨烈的搏杀。成绩自然不理想,几乎是垫底。
但当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班长时,却看到赵铁柱正站在不远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那一个无声的点头,比任何表扬都更让陈卫东感到珍贵。他明白了,在这里,荣誉不仅仅是成绩和名次,更是那种永不放弃、死也要死在冲锋路上的精神。
这次雨中越野,像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淬火”。雨水是冷却液,泥泞是磨刀石,而班长的援手与吼声,则是那最关键的一记重锤。经过这次洗礼,陈卫东感觉自己体内某些柔软的东西被彻底硬化了,一种属于军人的、坚韧不屈的魂魄,开始在他身上扎根。
他与班长赵铁柱之间,那种严厉与服从、挑剔与认可的微妙关系,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然而,新兵连的考核远未结束,更多的挑战接踵而至。这块经过雨水和泥泞初步淬炼的“铁”,能否在接下来的“洪炉”中,真正锻造成型?他与班长之间,又将如何演绎这段特殊的“师徒”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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