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病危,速归。”——这五个字,像五道狰狞的诅咒,在陈卫东脑海中疯狂盘旋、轰鸣,将他刚刚在侦察连选拔中建立的自信与坚定,冲击得七零八落。他握着电报的手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脸色苍白如纸,往日里那双沉静坚定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恐慌和无措。
连长和指导员第一时间知道了情况,立刻找他谈话。指导员语气温和,充满同情:“陈卫东同志,家里的情况我们了解了。组织上己经特批你探亲假,车票会尽快安排。选拔的事情……先放一放,回去照顾好父亲要紧。”
连长则更加首接,带着军人的干脆:“情况特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回去吧,小子,别留下遗憾。”
连队领导的关怀和理解,像温暖的潮水,包裹着他冰冷的心,却也让他更加痛苦。因为这意味着,他必须做出选择,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不想面对的选择。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开始机械地收拾行李。那套还没来得及穿上几次、代表着侦察连候选人员身份的独特作训服,此刻像一团灼热的火焰,烫着他的手,也烫着他的心。他将它小心翼翼地折叠好,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在折叠一段刚刚开始就不得不结束的梦想。
战友们默默地围拢过来,没有人说话,只是用无声的眼神和偶尔递过来的一支烟、一杯水,表达着他们的支持与安慰。这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氛围,更让陈卫东感到一种窒息般的难过。
班长赵铁柱走了进来,拨开人群,站到他面前。赵铁柱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看透生死也看透人心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他。那目光里,没有责备,没有劝说,只有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理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班长……我……”陈卫东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石堵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赵铁柱抬起大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那力道,几乎要将他按进地里。“屁话就别说了!”他的声音依旧粗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记住你是个兵!穿上这身军装,你保家卫国;脱了这身军装,你顶天立地!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别怂,别给自己留后悔药!听见没?”
就在这时,宿舍楼下的通信员拿着电话听筒大喊:“陈卫东!电话!找你的!家里来的!”
陈卫东心脏猛地一缩,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楼,颤抖着接过听筒。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母亲哭泣的声音,而是……父亲陈建国那异常虚弱、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的声音!
“东……东子……”父亲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是……是我。你……你别回来。”
陈卫东愣住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爸?!您……您怎么样了?电报……”
“我……没事……还……还死不了。”父亲咳嗽了几声,那咳嗽声空洞而费力,像破旧的风箱(比喻),“你妈……她瞎着急……我……我不让她打电报……她……她偷偷打的……”
“爸!您别骗我!我这就回去!”
“不准……回来!”父亲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濒死之人回光返照般的严厉,“听着……小子……你……你在部队……好好干……别……别给老子……丢人!侦察连……好地方……去!必须去!咱老陈家……没……没逃兵!”
父亲的话,像一道道混合着爱与痛的电流,通过电话线,狠狠击中了陈卫东!他仿佛能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却依旧瞪着眼睛,用尽最后力气维护着那点可怜的尊严和对他这个不成器儿子最后的、也是最深的期望。
“爸……”陈卫东的泪水终于决堤,他对着电话哽咽着,几乎泣不成声。
“哭……哭什么哭!……把眼泪……给老子憋回去!”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弱,却依旧固执,“记住……我的话……不然……老子……死不瞑目……”
电话那头,传来了母亲压抑的哭声和一阵忙音。
电话挂断了,父亲那“死不瞑目”西个字,却像西座巍峨的大山,轰然压在了陈卫东的心上。他握着听筒,僵立在原地,泪水模糊了视线。父亲在生命垂危之际,用这种近乎残忍的方式,为他做出了选择,斩断了他的退路!
一边是生命垂危、却强撑着命令他前进的父亲;一边是近在咫尺、却需要他抛弃亲情才能触摸的荣耀。这柄被亲情与责任双重淬炼的“尖刀”,是遵从父命继续砥砺,还是遵从人子本能毅然回头?这残酷的抉择,将如何塑造他最终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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