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刺破瓜棚的黑暗，将两个蜷缩的身影照得无所遁形。陈卫东和张强像两只受惊的幼兽，下意识地紧紧靠在一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恐惧，冰冷的恐惧，比这荒野的寒气更刺骨，瞬间攫住了他们全部的神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粗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再次响起，语气里惊疑多于凶恶：“嘿！两个小娃子，咋缩在这鬼地方？还不快出来！”
光柱晃动，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影堵在棚口，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铁塔般的轮廓。陈卫东脑中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人贩子？山里的土匪？还是……“黑皮”找来的帮手？他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
“不出来？等着喂狼啊？”那汉子似乎有些不耐烦，往前踏了一步。
“别……别过来！”陈卫东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地喊道，同时胡乱抓起地上一根枯树枝，颤抖着指向对方。这举动无异于螳臂当车，但他必须做出抵抗的姿态。
那汉子愣了一下，随即竟发出一阵洪钟般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嗬！还跟老子耍横？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他非但没生气，反而把手电光往下移了移，不再首射他们的眼睛。“瞅你们这怂样，是城里跑出来的学生娃吧？遇上啥事了？”
对方的语气放缓，带着一种庄稼人特有的首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这稍稍缓解了陈卫东的紧张，但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手里的树枝也没放下。
“我们……我们迷路了。”陈卫东斟酌着词句，不敢透露太多。
“迷路？迷到我这瓜棚来了？”汉子走近几步，借着微弱的光，陈卫东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被风霜雕刻过的、黝黑朴实的面孔，约莫五十岁上下，眉头有着深深的皱纹，眼神却清亮，带着审视的味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俩娃娃胆子够肥啊！穿这么点，不怕冻死？”
饥寒交迫，恐惧无助，此刻被这陌生人点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张强的心理防线。他“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诉说起来：“叔……我们……我们被骗了……没饭吃……也没地方去……呜呜……”
汉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上下打量着这两个狼狈不堪的少年，脏污的校服，苍白的脸色，还有那无法伪装的惊恐与绝望。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像巨石一样压在陈卫东心上。
终于，他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重得像拖着一架铁犁“行了，别嚎了！大小伙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跟我走！”他语气不容置疑，伸手就要来拉张强。
“去哪儿？”陈卫东猛地挡在张强面前，眼神里充满戒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司机的欺骗让他对任何成年人都充满了不信任。
汉子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气笑了：“咋？还怕我把你俩卖了？就你俩这瘦猴样，能值几个钱？老子是前面李家坳的，叫李老栓！我家就在那边！”他粗壮的手指指向远处那几点灯火的方向，“这荒郊野岭，狼虫虎豹不说，夜里能冻掉你们一层皮！是想跟我回去喝口热汤，暖和暖和，还是继续在这儿硬挺着等死，你们自己选！”
热汤……暖和…… 这些词语像带着魔力，瞬间击中了陈卫东和张强最脆弱的需求。生存的欲望最终战胜了疑虑的藩篱。陈卫东看着李老栓那双虽然粗糙却似乎并无恶意的眼睛，又看了看瑟瑟发抖、几乎虚脱的张强，咬了咬牙。
“我们……我们跟您走。”他放下了那根可笑的树枝，声音低沉，带着屈从，也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李老栓没再多说，转身带路。他的背影宽厚得像一堵可以挡风的墙。陈卫东搀扶着张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那辆发出轰鸣的，果然是一辆旧拖拉机，就停在路边。
坐在颠簸的拖拉机后斗里，夜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但想到即将到来的“热汤”和“暖和”，这点苦似乎也能忍受了。希望，这看似熄灭的灰烬，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微风，吹出了一点猩红的火星。
拖拉机沿着崎岖的土路开了约莫二十分钟，终于在一个亮着昏黄灯光的小院前停了下来。李老栓招呼他们下车，推开院门，一只土狗象征性地叫了两声，便摇着尾巴凑了过来。
“婆娘！弄点吃的！来了两个小客！”李老栓朝屋里喊道。
一个围着围裙、面容慈祥的农妇闻声出来，看到两个泥猴似的陌生少年，惊讶地张大了嘴。“哎哟！这是哪来的娃？咋弄成这样？”
屋内的灯光温暖，灶台上的锅里冒着热气，这朴实无华的一切，在此刻的陈卫东眼中，不啻于天堂的景象。然而，当他抬脚准备迈进这个临时的“避风港”时，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并未完全放松。这个看似淳朴的农家，真的只是他们困境的终点吗？还是另一个未知故事的起点？李老栓那爽朗的笑容背后，是否藏着别的盘算？
(http://www.220book.com/book/X98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