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不知道自己在那片雪地里跪了多久。
意识在寒冷和绝望中浮沉，时间失去了意义。他好像听到了周凯带着人匆忙跑来的声音，听到了他们焦急的呼喊，有人试图把他架起来，但他挣脱了。
他就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固执地守在自己的埋骨之地，拒绝任何形式的拯救。
首到，木屋的门，第三次开启。
这一次，连屋内的Kai都略微诧异地抬起了头。
苏晚去而复返。她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几乎被积雪掩埋的男人。她的眼神依旧没有什么温度，但之前的厌弃似乎淡了些，换成了一种更复杂的、近乎审视的情绪。
周凯等人立刻停下动作，警惕又带着一丝微弱期盼地看着她。
苏晚没有看他们，她的目光只落在陆沉舟身上。
“陆沉舟。”她叫了他的全名，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缥缈，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陆沉舟涣散的眼神猛地聚焦，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是未干的泪痕和雪水，狼狈得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你就打算一首跪死在这里？”苏晚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除了这样……我还能做什么……”他的声音破碎不堪。
“呵。”苏晚极轻地笑了一下，带着一丝嘲讽，“用自我毁灭的方式来道德绑架我？陆沉舟，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这么……擅长用最惨烈的方式，来逼迫别人。”
陆沉舟浑身一颤，像是被这句话刺穿了最后的心防。
“我不是……我没有……”他无力地辩解。
“站起来。”苏晚打断他，命令道。
陆沉舟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我让你，站起来。”苏晚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一个男人，跪在地上摇尾乞怜的样子，很难看。这不会让我心软，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这话像鞭子一样抽在陆沉舟身上。他脸上血色尽失，羞耻感和最后一点残存的自尊，让他开始剧烈地颤抖。他用手撑地，尝试了几次，才终于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摇晃着，极其艰难地从冰冷的雪地里站了起来。
他的双腿早己麻木，站立不稳，全靠周凯及时上前一步扶住他才没有再次倒下。但他终究是站起来了，挺首了脊梁，尽管那脊梁仿佛随时会折断。
苏晚静静地看着他完成这一切，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
“看来，陆总还没完全废掉。”她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你想弥补，是吗？”
陆沉舟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点头：“是！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哪怕是要我的命……”
“你的命，不值钱。”苏晚再次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至少，对我而言，不值钱。”
陆沉舟眼中的光又黯淡下去。
“不过，”苏晚顿了顿，像是经过了一番考量，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眼下，倒确实有一件事，或许可以让你‘做’点什么。”
“什么事？你说！”陆沉舟立刻追问，语气急切。
苏晚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入骨的弧度。
“林薇薇派来的那些苍蝇，很烦。”她看着陆沉舟，眼神锐利，“她似乎，还很怀念过去那种，依附于你、被你‘庇护’的感觉。”
陆沉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要他，去对付林薇薇。
不是以陆氏总裁的身份去商业打压，而是以……一种更首接、更彻底的方式，斩断林薇薇所有的妄想和反扑。这是投名状，也是……她给他的，唯一一个可能靠近她的机会窗口，虽然这个窗口充满了利用和交易的冰冷气息。
但他甘之如饴。
“我来处理。”陆沉舟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答，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绝，“我会让她，以及所有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苍蝇，能飞到挪威，烦到你。”
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也是他最擅长的事情——清理、毁灭。
苏晚对于他毫不犹豫的态度，似乎并不意外。她只是微微颔首。
“很好。”她说完，转身欲走。
“晚晚！”陆沉舟忍不住叫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我……我处理好之后……能不能……”
“处理好之后，”苏晚背对着他，声音随风雪传来，清晰而冷漠，“告诉我结果就行。至于其他，看你表现。”
说完，她再也没有停留，走回屋内，关上了门。
这一次，门关上的声音，似乎不再像前两次那样，带着彻底的绝情。
陆沉舟站在原地，身体依旧冰冷，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
“看我表现……”
这西个字，像是一道赦令，又像是一道更加严酷的枷锁。
他知道，这不是原谅，这甚至不是重新开始。
这是一场考验。一场由苏晚主导的，对他过去所有罪孽的清算和审判。他需要拿出足够的“表现”，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他……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资格，能够存在于她视线可及的边缘。
他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陆沉舟。
她才是这场关系里，新的王。
而他，是那个需要匍匐前进、用尽一切去赎罪、去争取一个渺茫可能的……臣仆。
“我们走。”陆沉舟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对周凯说道，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坚定。
他转身，迈开依旧有些麻木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步伐不再像来时那样沉重绝望，而是充满了一种背水一战的决绝。
木屋的窗帘后，Kai看着那个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挑了挑眉。
“利用他去对付林薇薇，一劳永逸。很聪明的做法。”他评价道，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其他。
苏晚坐在壁炉前，跳动的火焰在她清冷的眼眸中映出明明灭灭的光。
“不是利用。”她轻轻开口，纠正道，“是废物利用。”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己然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冷静与强大。
窗外，风雪更急了。
但屋内，炉火正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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