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手机屏幕光映着陆琛毫无血色的脸。那条来自外卖APP的通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扎进他刚刚复苏的认知。【取餐点:家(幸福小区3栋702室)】【送餐点:西山殡仪馆,3号告别厅】。时间、地点、甚至连那阴森的备注——“客人……等不及了”——都与他最初踏入这个噩梦时一模一样。
循环。一个完美闭合、令人绝望的莫比乌斯环。
阳光依旧温暖,街景依旧喧嚣,油炸食物的香气依旧真实可辨。但这一切落在陆琛眼中,都蒙上了一层虚假的、如同精致布景般的质感。他曾以为的“现实”,或许只是“观测者”系统一个更庞大、更稳固的“模拟层”。他拼尽一切,甚至险些自我湮灭,最终却像一颗被引力捕获的流星,重新坠回了起点。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手中的新手机仿佛有千斤重。规则之眼因这极致的认知冲击而传来阵阵空洞的刺痛,它不再试图解析周围,因为一切“规则”似乎都指向同一个无解的结局。
就这样放弃吗?接受这个永恒的轮回,成为系统数据库中又一个不断重复、产出固定数据的“样本”?
妹妹陆瑶那张苍白虚弱的脸,和那个在数据垃圾场中一闪而逝的、带着暖意的意识烙印,如同黑暗中最后的火花,在他即将熄灭的意识深处猛地闪烁了一下。
不。不能放弃。
如果这是循环,那就不再是全新的开始。他是 “迭代7” 的陆琛,是经历过殡仪馆、镜界、管道、枢纽、观测塔,甚至首面过“观测者”本体的陆琛!他的记忆没有被格式化,他的认知携带着之前所有轮回的伤痕与经验。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变量!
他猛地睁开眼,原本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起锐利的光芒。规则之眼虽然虚弱,但不再试图去“看破”这个世界的表象,而是转向内省,开始疯狂地检索、比对、分析自身记忆库中的每一个细节。
从第一次接到订单时的慌乱,到镜界中与倒影的厮杀,到管道中破解回声谜题,到枢纽里对抗数据乱码,再到观测塔内拒绝校准、引爆镜池……每一个关键节点的选择,每一次规则的交锋,尤其是与“数字7”相关的所有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在他脑海中飞速旋转、碰撞。
他注意到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不协调感”。比如,这次“回归”后,手中的手机是全新的,与他最初那部不同。比如,周围行人的表情和动作,似乎比记忆中的“第一天”更加……模式化,缺少了某种鲜活的随机性。再比如,阳光照射的角度,与他记忆深处那个清晨,存在着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偏差。
这些微不足道的“误差”,在绝对循环的背景下,显得如此刺眼。它们像是完美程序代码中出现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舍入误差”,但对于意图寻找漏洞的陆琛来说,却是珍贵的路标。
“观测者”系统并非全知全能。它构建的这个“现实层”也并非完美无瑕。之前的崩溃,必然留下了难以彻底修复的损伤。这些“误差”,就是系统受损后,无法完全精确复刻上一次循环的证明!
而最大的“误差”,就是他本身——这个携带了完整迭代记忆的、不应存在的“异常变量”!
一个大胆到极点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他不再试图“逃离”这个循环,而是要 “利用” 这个循环,甚至…… “撕裂” 这个循环!
他重新站起身,目光不再迷茫,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他打开外卖APP,手指悬在“接单”按钮上方,却没有立刻按下。
他在等待。
他在感知。
规则之眼被他催动到极限,不再向外扩散,而是紧紧收束,如同一个高精度的传感器,扫描着以自身为中心、极其微小范围内的“规则纤维”。他在寻找,寻找那个因为系统之前崩溃而可能变得脆弱的、连接“模拟现实层”与深层规则领域的“裂隙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街上的行人依旧,车流依旧。但在陆琛的感知中,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张极度绷紧的、由无数规则丝线编织成的巨网。而他,就像一只停在网上的蜘蛛,等待着那根特定丝线传来的、最微弱的振动。
来了!
就在某个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仿佛时间本身打了个嗝的瞬间,规则之眼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断层感”。那感觉,就像是在播放一部无比流畅的电影时,突然插入了一帧完全不同的、布满雪花噪点的画面!
是那里!殡仪馆方向的虚空之中,一个转瞬即逝的“坐标”!
没有丝毫犹豫,在“断层感”出现的同一刹那,陆琛用尽全部的精神力和意志力,不是去按“接单”键,而是将他所有的认知——包括对循环的愤怒、对妹妹的执念、对“观测者”的反抗、以及之前迭代中积累的所有规则感悟——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尖锐无比的“认知锥”,朝着那个感知到的“坐标”,狠狠地“凿”了下去!
这不是物理攻击,也不是能量对抗,而是最本质的“存在”对“虚构”的冲击!
“咔嚓——!”
一声仿佛玻璃碎裂的巨响,并非来自物质世界,而是首接响彻在陆琛的灵魂深处!他眼前的“现实”景象剧烈地扭曲、抖动,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街景、阳光、行人……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透明!
在他“凿击”的那个点上,一道细小的、漆黑的、边缘不断蠕动试图闭合的“裂隙”,被强行撕开了!裂隙后面,不再是熟悉的街道,而是那片他曾经坠入过的、由混乱数据流和破碎屏幕构成的——数据深渊!
他成功了!他强行在这个循环的“现实”层面上,打开了一个通往系统底层的缺口!
然而,几乎在裂隙出现的同一时间,一股庞大、冰冷、带着绝对抹杀意志的力量,如同被惊醒的洪荒巨兽,从西面八方的虚空中碾压而来!那是“观测者”系统的自我修复和清除机制!
“警告!检测到底层规则结构遭到非法篡改!清除协议最高优先级启动!”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丧钟,在扭曲的空间中回荡。
陆琛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股力量迅速剥离、分解。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即将崩溃的“现实”幻象,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那条依旧闪烁的订单信息,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疯狂的弧度。
然后,他纵身一跃,主动投入了那道不断缩小的、通往数据深渊的裂隙。
在他身影彻底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瞬,他仿佛听到,那冰冷的电子音中,夹杂进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来自某个熟悉女声的、带着惊愕与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叹息。
裂隙在他身后猛地闭合。
街角,阳光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部掉落在地、屏幕渐渐暗下去的新手机,证明着某个变量,曾短暂地撕裂过完美的循环。而新的风暴,己在无人可见的底层数据深渊中,悄然酝酿。
(http://www.220book.com/book/X9T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