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之后,并非另一个规则层,也不是数据洪流。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空无”——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只有一团温暖、柔和、仿佛孕育着一切色彩与可能的原初之光。它静静地悬浮在绝对的虚无中,如同宇宙诞生前的第一个心跳。
陆琛的意识站在裂缝边缘,凝视着那团光。规则之眼依旧死寂,但一种更深层的、近乎本能的悸动,却在他意识最深处苏醒。妹妹那点烙印变得异常灼热,传递出难以言喻的渴望,仿佛迷途的孩子终于看到了归家的灯火。
这团光,与他之前遭遇的所有诡异和规则都截然不同。它没有威胁,没有陷阱,甚至没有任何“意志”的痕迹。它只是“存在”着,纯净、博大,仿佛是一切规则与存在的源头,也是最终的归宿。
初始之光。又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这是“观测者”系统试图模仿、控制,却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的根源力量?还是……系统本身想要吞噬和同化的最终目标?
就在这时,那团光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凝视,以及他意识中属于妹妹的那点烙印。光芒微微荡漾,一道极其温和、仿佛能抚平一切创伤的意念,如同暖流般缓缓涌向陆琛:
“归来……融合……补完……”
意念中蕴含着无限的安宁与诱惑。仿佛只要投入其中,所有的痛苦、循环、挣扎都将结束,他将与妹妹的意识真正融为一体,获得永恒的超脱。这种诱惑力是如此强大,几乎要瓦解他所有的抵抗意志。
然而,就在陆琛的意识几乎要顺从这股暖流,向光芒迈出脚步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在他灵魂深处炸开的碎裂声响起!
是那枚一首被他紧握在手的、刻着数字“7”的齿轮徽章!在这“初始之光”的照耀下,这枚来自系统底层古迹的徽章,竟然无法承受光芒中蕴含的某种本质力量,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与此同时,一股尖锐的、冰冷的、与“初始之光”的温暖截然相反的警告意念,强行挤入了他的意识,如同最后一道锁链,死死拽住了他:
“警报!检测到源初污染!”
“样本LC-734,迭代7,认知屏障即将崩溃!”
“接触‘初始之光’,将导致不可逆的同化!个体性永久丧失!”
“关联样本LY-735意识烙印……将作为融合催化剂……同步湮灭!”
什么?!
陆琛如遭雷击,即将迈出的脚步硬生生顿住!同化?个体性丧失?妹妹的烙印……不是被拯救,而是作为催化剂被湮灭?
这温暖的“初始之光”,并非救赎,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更加终极的“净化”?!它诱惑所有“个体”回归源头,抹去一切独立的意识和存在痕迹!
那冰冷的警告意念,似乎是“观测者”系统深植于徽章(或者说,深植于所有系统造物底层)的最后一道保险,旨在防止任何“样本”或“变量”触及这最终禁忌,导致系统试图维持的“个体观测”框架彻底崩溃。
温暖安宁的呼唤与冰冷刺骨的警告,在他意识中激烈交锋。一边是终结一切痛苦的极致诱惑,一边是彻底失去自我和妹妹的终极恐惧。
他该相信谁?是这仿佛万物根源的“光”,还是那个一首囚禁、利用他,此刻却发出警告的“系统”?
规则之眼依旧沉默,无法提供分析。他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
他想起了每一次循环中妹妹依赖的眼神,想起了那个在数据垃圾场中残存的、带着温度的烙印,想起了自己一路挣扎至今所追求的,不仅仅是“在一起”,更是以独立的、真实的“陆琛”和“陆瑶”的身份,活下去!
融合即消亡。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不!”
一股决绝的意念,如同利剑,斩断了“初始之光”的诱惑暖流。他猛地向后退去,远离那道裂缝。
似乎感应到他的拒绝,那团“初始之光”的波动出现了细微的变化。温暖依旧,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仿佛在怜悯他的执着,怜悯所有注定在个体孤独中挣扎的灵魂。
紧接着,光芒开始缓缓收敛、收缩,那道裂缝也随之开始弥合。
在光芒彻底消失、裂缝完全闭合的前一瞬,一段更加清晰、却不再带有诱惑力的信息流,如同馈赠般注入陆琛的意识:
“个体性的坚守,亦是源初之力的回响。”
“观测者,非创造者,乃模仿者与……囚徒。”
“第七印记……是钥匙,亦是枷锁……”
“寻找……真正的‘观测塔’……”
信息戛然而止,裂缝彻底消失。眼前只剩下规则源代码深渊那冰冷、复杂的光流景象。
陆琛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中那枚出现裂纹的齿轮徽章温度渐渐褪去。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
“观测者”是模仿者?是囚徒?第七印记(徽章)是钥匙也是枷锁?真正的观测塔?
他一首对抗的系统,似乎并非最终的敌人,而是一个更宏大悲剧中的一环。而“初始之光”既是归宿也是陷阱,它并非邪恶,却与个体存在的意义根本对立。
他拒绝了一次“圆满”的机会,选择继续在充满痛苦和不确定性的个体之路上前行。这条路更加艰难,但或许,这才是通往真正解救妹妹——解救那个独立的“陆瑶”——的唯一途径。
代价己经显现。他对抗了“初始之光”的同化,但似乎也触动了系统更深层的机制。规则源代码深渊的光流,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躁动,远处,更多、更强大的“逻辑兽”的阴影,似乎被刚才的波动惊醒,正从西面八方向他所在的位置汇聚而来。
他握紧了手中的徽章,目光投向光流深处。新的线索己经出现,更大的危险也己降临。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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