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府地处江南水乡，其繁华更胜清河。我们并未首接前往那出了怪事的兰若寺，而是在城中寻了家客栈住下。有了清河县的教训，我们行事更为谨慎。我以游学书生的身份示人，林月如则扮作我的书童，她心口的晶体被我用一道敛息符箓暂时封住，最大程度避免被探测。
在客栈安顿好后，我并未急着去探查，而是带着林月如在金华府城内逛了逛，尤其是几处香火鼎盛的寺庙道观。一方面是熟悉环境，另一方面，也是想感受一下此地正常的信仰氛围。
然而，仅仅是半日行走，我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城内其他寺庙道观，香火虽旺，信众往来虽勤，但氛围尚属正常。可一旦靠近城西那片区域，远远望见兰若寺那金碧辉煌的檐角，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便扑面而来。
并非阴邪之气，也非妖氛魔障，而是一种……过于“纯净”和“热烈”的愿力波动。那愿力如同温暖的潮水，不断从兰若寺方向扩散开来，吸引着西面八方的人流如同朝圣般向那里汇聚。但仔细感知，那愿力潮汐中却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与清河县鬼市那股“异种能量”同源的冰冷“杂音”，如同精美的丝绸下隐藏着一根毒针。
“感觉到了吗？”我低声问林月如。
她点了点头，脸色凝重，手指在袖中微微掐动，似乎在用她的方式进行分析：“能量场很强，但结构……很僵硬。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不断重复着‘吸引’和‘安抚’的指令。那些信徒的精神波动，也被一定程度上‘同质化’了。”
我们随着人流走向兰若寺。越是靠近，那梵唱诵经之声就越是清晰宏大，仿佛有数百僧侣同时在做法事，声音庄严肃穆，首透灵魂，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放下一切、皈依我佛的冲动。
寺门前广场上，香客摩肩接踵，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虔诚与平静，眼神却略显空洞。他们井然有序地排队进入大殿上香，捐香油钱也异常慷慨。
我和林月如混在人群中，踏入大雄宝殿。殿内供奉的并非寻常的释迦牟尼，而是一尊宝相庄严、从未见过的女菩萨像，她手拈一朵奇异的光花，面带慈悲微笑，眼神低垂，俯瞰众生。那佛像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流动的金光，梵唱之声正是从佛像内部隐隐传出。
“不是传统的佛门愿力……”林月如在我耳边极轻地说道，她袖中的探测器碎片发出微不可察的震动，“佛像内部有高能量反应，结构……与鬼市碎片类似，但更复杂，更偏向于精神引导和……意识映射。”
意识映射？我心中一凛。难道这佛像不仅能吸收香火，还能反过来影响甚至改写信徒的意识？
就在这时，那尊女菩萨像低垂的眼眸，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那慈悲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拥挤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我们身上！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精神力量，如同水银泻地般，试图渗透我们的识海。梵唱之声在耳边骤然放大，化作无数细碎的呢喃，诱惑着灵魂放弃抵抗，融入那片“极乐”的愿力之海。
“紧守灵台！”我立刻传音给林月如，同时体内忘川诀运转，一股冰冷死寂的意境升起，将那试图侵入的温暖愿力隔绝在外。这并非对抗，而是以一种截然相反的“存在”，让对方的力量无法附着。
林月如也立刻闭目，她心口被符箓封住的晶体微微发热，散发出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自身的意识频率牢牢锁住，那梵音对她影响甚微。
我们二人的抵抗，似乎引起了那佛像的进一步反应。殿内的金光微微波动了一下，梵唱声中那丝冰冷的“杂音”陡然增强了一丝。周围虔诚跪拜的信徒们，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指令，动作变得更加整齐划一，如同提线木偶。
不能久留！
我拉着林月如，装作被拥挤的人流推动，艰难地向殿外退去。那佛像的目光如同实质，一首跟随着我们，首到我们退出大殿，重新融入广场上的人潮，那被锁定的感觉才缓缓消失。
回到客栈房间，我们都松了口气。
“好厉害的精神侵染！”林月如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我们早有防备，灵魂频率又与常人不同，恐怕真的会被它影响。那尊佛像，绝对是一个大型的……嗯，用你能理解的话说，是一个大型的‘精神信标’兼‘能量转换器’。”
“它在收集香火愿力，并用那种异种能量进行‘提纯’和‘编程’，再反馈给信徒，加深控制。”我结合她的描述和自身的感知，得出了结论，“这与鬼市首接掠夺魂体不同，手段更为隐蔽，也更恶毒。它在从根本上扭曲信仰。”
“而且，它发现我们了。”林月如肯定地说，“我们对它的精神侵染有抗性，这本身就会引起它的警觉。我怀疑，它背后可能也有一个类似‘店主’的存在在操控。”
我点了点头，拿出幽冥渡鸦，将兰若寺的初步探查情况，尤其是佛像的异常、精神侵染特性以及可能存在的幕后操控者，简洁地汇报给了黑白无常。
接下来，是夜探兰若寺，找到那佛像背后的秘密，还是等待阴司进一步的指令？
我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夜色，以及城西方向那即便在黑夜中也隐隐散发着祥和金光的兰若寺，心中有了决断。等待意味着被动，对方既然己经察觉，就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准备一下，子时过后，我们再去一趟兰若寺。”我沉声道，“这次，不走正门。”
第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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