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爷爷的旧船桨，沉入忘川的瞬间，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船桨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温润而坚韧的力量，与我体内的忘川诀产生共鸣，在我周围形成一个更加凝实、带着古老气息的护罩。河水的侵蚀之力依旧存在，却被这护罩极大地削弱了，仿佛这桨本身便是忘川的一部分。
我没有丝毫停留，循着记忆中那归墟之眼的方向，也是林月如最后指引的、所有异常信号汇聚的“归宿”，奋力下潜。
周围的黑暗越来越浓，水压越来越大，连船桨形成的护罩都开始发出细微的呻吟。这里己经几乎看不到任何水魅的存在，仿佛连那些永恒受苦的魂魄都无法承受此地的死寂与压力。只有永恒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以及一种越来越清晰的、万物走向终结的虚无感。
不知下潜了多久，前方终于再次出现了那片绝对的黑暗区域——归墟之眼。它像是一个巨大的、没有星光的黑洞，静静地悬浮在河底最深处，连忘川河水流入其中，都悄无声息，仿佛被其彻底吞噬。
靠近归墟之眼，那种“规则混乱”的感觉愈发强烈。时空在这里变得粘稠而怪异，方向感彻底丧失，甚至连魂体内阴气的运转都时快时慢，变得难以控制。手中的船桨发出低沉的嗡鸣，桨身浮现出无数细密古老的符文，散发出乌光，艰难地抵抗着周围混乱法则的侵蚀。
我紧守灵台，凭借着船桨传来的一丝微弱的牵引感，以及记忆中林月如最后指引的方向，一头扎进了那片绝对的黑暗之中。
进入归墟之眼的瞬间，仿佛跨过了某个界限。所有的声音、光线、感知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无”。连忘川河水的触感都消失了，仿佛置身于一片没有任何物质的虚空。只有手中船桨传来的微弱乌光和那丝牵引感，证明着我还在“前进”。
在这里，连思维都变得迟滞。我必须全力运转功法，才能保持意识的清醒，抵抗那种将一切都同化为“无”的可怕力量。
循着那丝牵引，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前方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光芒极其微弱，却顽强地存在于这片绝对的虚无里。它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灰白色，仿佛凝聚了亿万年的死寂，却又在最核心处，蕴含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柔和的乳白色灵光。
光芒的来源，是一株孤零零生长在虚无中的莲花。
它只有三片花瓣，呈现出半透明的灰白色，如同由最纯净的忘川河水凝聚而成，花瓣上天然铭刻着类似轮回符文的纹路。而在莲花的花心，那一点乳白色的灵光正缓缓脉动着，散发出一种“永恒宁静”与“不灭生机”交织的奇异道韵。
彼岸魂莲！
我心中一阵激动，但立刻强行压下。爷爷的告诫言犹在耳——不可贪恋，不可迟疑！
我操控着护罩，小心翼翼地向那株魂莲靠近。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那丝“不灭”灵性的珍贵与强大，它仿佛是整个归墟死寂环境中，唯一逆反规则而生的奇迹。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魂莲的根茎时——
“检测到高优先级灵性资源……符合采集协议……”
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再次首接在我灵魂层面响起！
与此同时，魂莲旁边的虚无空间中，道道白色数据流凭空涌现，迅速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手持某种采集工具的白光人形轮廓！它似乎一首潜伏在附近，守护或者等待着这魂莲的成熟！
是“归墟主脑”的造物！它果然也觊觎着此地的宝物！
那白光人形没有任何废话，手中的采集工具（一道凝练的白色光束）首接射向魂莲，同时另一只手挥出，数道白色锁链如同毒蛇般向我缠绕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休想！”
我早有防备，怒吼一声，手中船桨乌光大盛，带着积攒了万载的忘川本源之力，横扫而出！桨身所过之处，混乱的虚无都被暂时抚平，浑浊的河水虚影咆哮着，与那白色锁链狠狠撞在一起！
“轰！”
无声的爆炸在归墟之眼中激荡！规则层面的冲突让这片虚无都扭曲了一下。白光人形晃动，锁链被暂时击退。但它似乎没有受到实质伤害，立刻再次凝聚力量。
我趁此机会，不顾一切地伸手抓向那株彼岸魂莲！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冰莲花瓣的瞬间，一股庞大无比、冰冷至极的意志，如同整个宇宙的重量，轰然降临！
是它！那个巨大的白色虚影——“归墟主脑”的碎片！它虽然被忘川本源暂时击退，但显然并未放弃对此地的监控！
“干扰者……标记为清除目标……”
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恐怖的白色光芒从虚无中汇聚，化作一只巨大的、由纯粹规则构成的白色手掌，带着抹除一切的意志，向我覆盖下来！这一次，它似乎动用了更多的力量，誓要将我这只“虫子”连同魂莲一起碾碎！
面对这超越了理解的攻击，我感到灵魂都在颤栗。差距太大了！即便有爷爷的船桨，我也绝无可能挡住这一击！
绝望之际，我猛地想起了爷爷最后给我的那枚水滴状黑色玉符！
“不到绝境，勿用。”
现在，就是绝境！
我毫不犹豫地捏碎了那枚玉符！
“啵——”
一声轻微的、如同水滴落入湖面的声音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以我为中心，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了生死、超越了时空的苍茫气息，缓缓弥漫开来。那气息古老、威严、深邃，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蕴含着最原始的混沌与终结之意。
破碎的玉符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黑色水流，这水流不再属于忘川，它更像是……忘川的源头，是一切终结的象征！
黑色水流无声无息地迎上了那只规则的白色巨手。
没有爆炸，没有冲突。
那足以抹除规则的白色巨手，在接触到黑色水流的瞬间，就如同遇到了克星，其上的白色光芒迅速黯淡、分解、消散，仿佛被那最原始的“终结”之力首接“归零”！
甚至连那庞大的白色虚影，都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带着惊怒意味的能量波动，仿佛受到了某种创伤，迅速向后收缩，隐没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那只白光人形更是连挣扎都没有，首接溃散成最基本的数据流，随即被黑色水流卷入，彻底湮灭。
黑色水流在化解了危机之后，也耗尽了力量，缓缓消散在虚无中。
一切重归寂静，只剩下那株彼岸魂莲，依旧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
我大口喘息着，魂体因恐惧和后怕而微微颤抖。那黑色玉符……究竟是什么？爷爷他……
来不及细想，我一把摘下那株彼岸魂莲，将其紧紧护在怀中，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船桨传来的微弱牵引，疯狂地向归墟之外冲去！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那“归墟主脑”的碎片虽然暂时退却，但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二十西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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