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遁影梭的混沌光芒裹挟着我们，在支离破碎的维度缝隙中疯狂穿行。巨大的撕扯感几乎要将我的魂体扯碎，但更让我心神俱裂的，是林月如最后那决绝的眼神，以及她身影被光芒吞噬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周身压力一轻，我们被狠狠抛出了空间通道，重重砸落在坚实的地面上。
刺骨的冰寒与熟悉的死寂气息瞬间包裹而来。我挣扎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浑浊的河水、幽蓝的磷火，以及岸边那艘熟悉的、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古老渡船。
忘川河畔。我们被随机传送回了起点。
“月如！”我顾不上魂体的剧痛和虚弱，急忙看向身旁。
林月如躺在冰冷的河岸碎石上，双眼紧闭，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魂体比任何时候都要黯淡，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她心口那枚晶体，此刻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光芒彻底熄灭，如同凡石。先前那强行与“归墟主脑”碎片对抗、逆向连接的行为，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本源。
我颤抖着伸出手，探向她的魂体。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但终究还有一丝微弱的波动，尚未彻底湮灭。
她还活着！只是陷入了最深沉的沉寂，或者说……濒临消散的边缘。
“爷爷！”我朝着渡船嘶声喊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船头的阴影里，爷爷的身影缓缓浮现。他一步踏出，便己来到我们身边。他那双看惯了生死、古井无波的眼睛，在看到林月如的状态，尤其是她心口那布满裂纹的晶体时，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
他没有多问，枯瘦的手掌虚按在林月如额头，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远超我理解的魂力缓缓渡入。同时，他另一只手捏了个玄奥的法诀，引动周遭稀薄的忘川水汽，化作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缠绕在林月如魂体周围，试图稳住她那不断逸散的本源。
片刻之后，爷爷收回手，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而沉重：“魂源透支，灵性近乎崩散。更有一种……极其霸道的外道之力盘踞核心，不断侵蚀其根本。寻常手段，无力回天。”
我的心沉入了谷底。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我的声音干涩。
爷爷沉默地看着林月如，又看了看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他缓缓道：“寻常办法没有。但……或许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指向脚下浑浊的忘川河水：“忘川，是死地，亦是生机暗藏之地。河底归墟，是万物终结之眼，但也相传，在归墟的最深处，受亿万载河水冲刷而不灭者，偶会孕育出一种奇物——‘彼岸魂莲’。此莲生于至死之地，却蕴含一丝最纯粹的‘不灭’灵性，或可稳固她的魂源，对抗那外道侵蚀。”
彼岸魂莲？生于归墟深处？
我猛地抬头，看向爷爷：“我去取！”
爷爷深深地看着我，目光仿佛穿透了我的灵魂：“你可想清楚了？归墟之眼，即便是我，也不敢深入。那里是连忘川法则都趋于混乱的边界，更有你方才遭遇的那等恐怖存在盘踞。此去，十死无生。”
十死无生……
我看着气息奄奄的林月如，脑海中闪过与她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彼岸花海的初遇，到鬼市兰若的并肩，再到北邙皇陵的生死与共，以及最后时刻她将我推开，独自面对那“归墟主脑”的决绝。
若不是为了帮我，为了探查真相，她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魂体的虚弱与恐惧，目光坚定地迎向爷爷：“我必须去。”
爷爷凝视我良久，最终，他缓缓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一丝释然？
“摆渡人一脉，世代守护忘川，看似渡魂，实则也是在守护某种平衡。”他缓缓说道，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如今，域外邪魔欲重定秩序，平衡将破。或许，这也是你的使命。”
他伸出手，那根陪伴了他不知多少岁月的陈旧船桨，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他着光滑的桨身，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最终，将其郑重地递到了我的面前。
“拿去吧。此桨随我摆渡万载，浸染忘川本源，或可在归墟之中，为你指引方向，抵挡片刻侵蚀。但能支撑多久，看你造化。”
我愣住了。这船桨，是爷爷身份的象征，是他力量的延伸，更是摆渡人一脉的传承信物！
“爷爷，这……”
“拿着！”爷爷语气不容置疑，将船桨塞入我手中，“记住，进入归墟，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循着河水最终的流向。找到魂莲，立刻返回，不可有丝毫贪恋或迟疑！若事不可为……便捏碎此物。”
他又将一枚触手冰凉、形似水滴的黑色玉符塞给我。这玉符的气息，与他之前给我的骨符类似，但更加古老、隐晦。
“这是……”我感受到玉符内蕴含着一股极其恐怖而内敛的力量。
“不到绝境，勿用。”爷爷没有解释，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去吧。她……我会尽力护住三日。三日内，你若未归……”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己然明了。
我握紧了手中沉甸甸的船桨和水滴玉符，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林月如，对着爷爷深深一揖。然后，毅然转身，再次纵身跃入了那波涛汹涌的忘川河中。
这一次，没有回头路。
爷爷站在岸边，望着我消失的河面，佝偻的身影在磷火微光中显得格外孤寂。他低声喃喃，仿佛穿越了万古时光：
“宿命之轮，终是开始转动了……”
第二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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